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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文学www.nw8.cc提供的《弄春柔》 50-60(第17/19页)
可若陛下是梧桐,薛柔茫然, 想问她:世上熟有不枯不朽之木?熟有历久不衰之情?
但能为她答疑解惑的人,早已不能开口。
曾短暂为她提供梧桐枝的人,已如朽木轰然塌下, 被其庇佑的一切皆散去,风吹流云般什么都不剩。
好比今日台下那逐渐微弱的呼声,低沉的,嘶哑的。
薛柔很想问,若姑母仍在,会不会想让她去趟这浑水。
若她开这个口,谢凌钰会同意高抬贵手么?薛柔不知道。
在棺椁前,她跪坐于蒲团上,怔愣许久,直到泪痕变干,也琢磨不出所以然。
果然自己不适合掺和进朝堂事,薛柔想着,纵使与姑母耳濡目染,听她谆谆教诲,现下也如失去扶持堪堪学步的幼童,半点不稳当。
姑母逝前,甚至不让她插手长乐宫人去留,那如今,似乎更不该插手朝堂事。
薛柔长叹口气,离开长乐宫前回头看了一眼巍峨宫室。
回到宝玥台,绕过一扇屏风,便见一人坐在案边,于灯下手执书卷。
未等她出声,谢凌钰便抬眸,语气平静,问了句极为多余的话。
“回来了?”
他看着薛柔因疑惑略挑起的眉梢,放下书卷,等她主动提什么。
顾又嵘已将白日之事禀告,谢凌钰只怕她被那阵仗吓着。
他心里烦躁,垂眸瞥一眼案上散开书卷,其实赫然“圣君任法而不任智,任公而不任私”。
谢凌钰闭了闭眼,复又看向那张微施粉泽的脸,倘若薛梵音肯求情,他愿意宽宥。
天子富有四海,自有容人之量。
但薛柔一句也未曾提及朱衣使。
谢凌钰看着那张平静的脸,居然没有一点不满,也没有哀痛之意,就像画了张皮覆在脸上。
他喉咙阵阵发紧,总觉哪里都不对。
终于,谢凌钰按捺不住,开口道:“阿音没有话与朕说么?”
“没有。”
薛柔摇头,纵使谢凌钰没有罚她,但他此刻还没彻底消气。
大昭忌讳外戚,还未入主显阳殿,她不欲触皇帝忌讳,真要求情,恐怕惹得他更不高兴。
谢凌钰脸色微变,听见薛柔道:“明日出殡,陛下还要亲送棺椁至宫门,不若回去歇息。”
他面容僵住片刻,一言不发起身便走。
眼见皇帝离去,薛柔忽然叫住他,看着他眼下淡青,显然是多日鲜少合眼所致。
“陛下往后莫要过于劳累。”
嗓音轻柔,语气还算关切。
心上人柔声细语,本来值得狂喜,但谢凌钰脸色却更加难看,一瞬间甚至怀疑面前的薛柔是假的,是螺钿司哪个人换了张一模一样的脸欺君。
但不可能,薛柔就是化成灰他也能认出来。
眼见皇帝铁青着脸离去,薛柔忍不住蹙眉,心里莫名窝火。
姑母离去,可以遮蔽她的树荫消失不见,她需得独自面对那些攻讦之语,好像不能和以前那般随心所欲,得装得贤良淑德一点才好。
但装了没半刻钟,薛柔就开始烦躁,她实在不擅长做什么贤后,莫说有规劝之责的贤后,就是体贴温柔的贤妻也做不成。
偏偏费心装模作样半天,谢凌钰还是阴着个脸,真不知是怎么了?
难道帝王不喜欢贤良淑德的女子?
旁边伺候的宫人见未来皇后变脸如翻书,皇帝一走就满脸不痛快,只好战战兢兢低头,装作什么都看不见。
一连两三日,只要谢凌钰来宝玥台,薛柔便努力温柔些,谁知道他一次比一次沉默。
“式乾殿派人来,说陛下今日召见大臣,午时来不了。”
薛柔松口气,打算去歇一会,却听那宫人继续道:“薛明公已至。”
闻言,薛柔眼底浮现疑惑,薛明公是她父亲。
就在前日,薛兆和递辞呈请求致仕,陛下允了。
这是明哲保身的法子,薛柔不意外,她自知前段时日做的事不妥,难得没露出排斥之色,“让他进来罢。”
薛兆和见到次女第一眼,便知陛下没拿她怎么样,闲散一瞥时目光仍有掩不住的傲气。
薛柔自认为神色谦卑,问:“父亲是有何事么?”
她才不认为父亲会专程看望自己,薛柔心里隐隐期待,许是阿娘托父亲捎几句话。
“这两日京中盛传,陛下已将你接至宫中,”薛兆和眼皮因恼怒跳了下,“不居后宫,而居宝玥台,实在是——”
他咽下后面的话,附近便是朱衣台,自然能猜中皇帝在担忧什么。
“梵音,我今日来见你无恙便放心了,唯独一事需与你商议,朝野动荡不安,京中诸多官宦女眷日日进府同你母亲哭诉,自他们知晓你在宫中住,更是变本加厉。”
薛兆和顿了顿,“长此以往并非好事,梵音不若劝诫陛下一二,君父以仁义治天下。”
静静听完长篇大论,薛柔语气微妙,“父亲想要我替那些人求情?”
她颇为讽刺地笑了一声,“可凭什么?”
没料到这回答,薛兆和愣住一瞬,面色涨红,却碍于在宫中发作不得。
他长叹口气,“梵音自幼于先太后身边长大,却没学会何为担当,既居天子身侧,自然要行劝诫之责,学会贤良淑德,后人才能于史书中颂扬你。”
薛柔听见“贤良淑德”四字,便冷笑连连,在谢凌钰那忍了几天的怒火终于克制不住。
这个贤后谁愿意当就去当,她才不愿屈着性子。
“说什么劝诫陛下,不过是想让我吹耳旁风,让陛下放过那群人,还要冠冕堂皇以后妃之德把我架起来,”薛柔半眯着眼睛,满脸嘲讽,“真要说什么后妃之德,难道不是视陛下为君父,岂有忤逆之理?”
“实不相瞒,我如今日日奉陛下吩咐如圭臬,做小伏低得很,早有后妃之德,就不必再拿此事贴金。”
骤然被戳破,薛兆和直白道:“你是薛氏女,自然要为家族着想。”
“薛氏女又如何?难道天底下凡是和薛字沾边的,我都要护着不成?”
薛兆和终于气得站起来,指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朝中宗亲不喜你,陈家魏家等态度不明,你朝中无人啊!”
“你闯下大祸,背后若无母族倚靠,知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想把你拉下来!倘若再如先前那样随心所欲,不知会有多少人弹劾你,你的后位仰仗薛家出的太后而得,倘若不规行矩步,又能坐多久?”
薛柔被指着鼻尖训斥,也站起身同他对峙。
都多少年没同父亲这样针尖对麦芒了?薛柔记不大清,没有姑母拉架,她肆无忌惮道:“原来父亲也知我如今处境,我以为父亲不知呢。”
“见我之时,无一句关切,没有问我一个多月去了哪里,更没有问怎么回来的,开门见山便是朝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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