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生西南[年代]: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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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路;缅甸段186.7公里。

    经国民政府与缅英当局商定:中国在原来已筑成的昆明至下关公路的基础上,负责修筑下关到畹町中国境内的路段,全长547.8公里;缅方负责修筑腊戍至畹町的缅境段。

    非常时期,用非常方法!

    云南这边狠下一条心,立了军令状,通令该路沿线各县和设治局,限12月份征调滇西各县民众义务修路,各段位置由各段内的人员负责,务必于一年内完成。

    然而美利坚也好,英吉利也罢,他们都不认为,在这么艰险的地方,可以用一年的时间修通一条路。

    他们的专家面对地图和图片资料的时候,摇头晃脑地说,就算用现代器械,至少也要三五年。

    这是一条,不可能修通的道路。

    *

    周立行本以为勘察完了就能走,哪知道刘愿平本来就是打着修路的想法来的。

    勘察结束,刘愿平毫不犹豫地申请留下。

    这下周立行傻眼了,那他走不走?

    刘愿平倒是不好意思再劝周立行留下,他摆了一桌好酒好菜,邀周立行来吃晚饭。

    周立行大约猜到了刘愿平要说什么,全程由着刘愿平东拉西扯,他则是一边应付一边专心干饭,别的不说,云南菜是真的超合他的胃口,这段时间他已经学着做了好些菜式了。

    刘愿平见满桌子饭菜都快吃干净了,才吞吞吐吐地进入正题。

    “兄弟,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好几次都是你拽着我,我才没滚下山崖……你已经救了我几次了,这人情已经还了。要不,你就自己回成都吧……”

    周立行打了个饱嗝,再叹口气,“要是没吃这顿饭,我兴许明天就走了。但吃了你这顿饭,我还好意思走吗?”

    刘愿平听得一呆,忙不迭地摆手,又急又慌,“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兄弟,这路修起来凶险,你还没成家没留后,你还是走吧!”

    周立行笑了,“光杆杆一根人,生来没牵挂,死去无忧愁,不是更好吗?”

    刘愿平约莫是喝了酒,嘴上没个把门,冷不丁地说了心里话,“咋的?不怕见不到你的喜雀姐了?”

    这下换周立行咳嗽*起来,他和王喜雀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怎么但凡亲近点的人,一个二个都这么把他看得明明白白的。

    “我喜欢的,不是我能拥有的。方大哥留下的家,也只是给我的一个牵挂。”

    周立行这段时间跟着知识分子们到处跑,看他们勇往直前地去解决各种无法解决的难题,看着看着,自然而然地念头通达了。

    他不再郁郁寡欢,竟是坦然面对起来。

    “我想做点什么事情,才能心安。”

    “我不上战场,也能抗日。日本人还没有打进四川,方大哥的妻儿暂时没有危险。此时,我留在云南出份力,也没有违背留在后方的诺言。黑老鸹如果还在,肯定也会同意的。”

    “留在这里,一能照顾你,二来我也可以涨涨见识……”

    还有其三,周立行没说,他一直记得当初开车时候的幻象,那血淋淋的惨烈形状,有可能是对未来的一种警示。

    他得未雨绸缪,他得熟悉这里。

    刘愿平心中巴不得周立行能留,于是大着舌头圆话,“那你就留下来吧,也许路修好了,你就忘记她了……”

    周立行眼神幽幽地盯着刘愿平,捏紧了拳头。

    刘愿平后脖子一凉,三分醉意嗖的没了影,他非常没出息地拍了下自己的嘴巴。

    “哎,喝麻了,胡言乱语……”

    *

    1937年12月,滇缅公路工程正式开工。

    陆军独立工兵团一部,以及拥有当时最高级筑路工程技术水准和施工技术力量的交通部直属施工队伍,被紧急抽调前来云南,负责咽喉部位及重要路桥的关键工程。

    西南多山,滇西更甚,驿道狭窄,民族众多。

    那时的云南,到底有多少种族人,多少种语言,都没个准确数字。

    要修路的信件贴着鸡毛,随赠着一副手铐,送到了各地段的土司和县城里,各处的寨子们都讲起了修路,讲起了日寇的暴行,讲起了国家受到的侵犯,讲起了民众是如何残忍被屠杀。

    几十种不一样的服饰,几十种不一样的语言,甚至千百年来如影随形的各种仇怨,此刻都化成了一样的目标:修路。

    修路,要占地,要炸山;

    修路,要迁坟,要拆屋;

    修路,要出工,没报酬。

    周立行跟着筑路队,见着那古老的驿道上走来成群的滇马,看到了晦暗的林间小路里亮起点点星光;他认识了什么是倮倮族,什么是傣、景颇、德昂、阿昌……他也见识到了各地不同管理方式下,修路人的生活。

    有的地方“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有钱人家可以高枕无忧,贫苦人家为了有口饭吃,相约走上了工地;

    有的地方人手不够,妇女和孩子一起上路,男人挖土背山,女人和孩子用铁锤敲打路基上的石头;

    有的地方工头们层层刮油,民工啥补贴也没有领到,疾病也无药可医,只能在饥饿和病痛中听天由命;

    有的地方官咬牙截了上缴的钱粮,给民夫们发了报酬;

    有的土司拿出了自己的粮食,境内殷实家庭捐助钱粮,为修路工人求医问药;

    有的寨子们宿年恩怨械斗不休,却因为修路不得不让儿郎们放下世仇,携手互助……

    他看到许多好的,也看到许多坏的。

    他见过欺压劳工最后被群殴致死的督工,见过和劳工们同吃同住甚至把自己救命的奎宁片给别人的技术人员;

    见过独善其身只催进度不解决困难的官员,也见过守在施工段最终和众人一起被山体掩埋后挖出来的长官;

    他见过一寨一寨的人说是为国修路,便搬了祖林,他见过有人贪了民工的报酬逃亡国外……

    他跟着这条路蜿蜒向前,随着路向前的,还有沿途的坟塚。

    许多人,黝黑的、古铜的、白皙的、惨黄的、高大的、瘦弱的、男的、女的、老的、小的……死人,死人,一路都在死人。

    怒江的石崖下波涛怒吼,毫无修路炸山经验的男人们需要追着那些测路人留在石缝里的木桩,打炮眼,填火药。

    火药填实了,还要放半尺火线,用湿土封死口子。然而,轻微的失误,便会让填炮的人被炸成一团血雾。

    雨季的坍方如同怪兽,黄雾升腾起的地方,山洪突发的地方,怪兽吞噬二来,人们避无可避;被掩埋过的人即便挖出来还没死,也会浑身皮下出血,成为一个“红人”,红转紫,紫转青,然后死去。

    毒蚊咬过的地方,会出现红色斑块,接着溃烂,这般一层一层地反复出现在身体的任何一个裸露过皮肤的地方,稍有不不慎便会感染。

    很多人突然发起高烧,一边烧一边干活,干着干着人便躺了下去,然后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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