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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文学www.nw8.cc提供的《朕的一天》 40-50(第8/15页)
声,别过头去,“什么手势是进来人,什么手势是小心。近在眼皮子底下的奴才,都当差当出了手段。”
她没有接话,自顾自倾身去替他整理炕几上的折子,温声说,“万岁爷想必要紧的已经批好了发下去,余下这些,今儿也不会瞧了。”
“为什么?”
“因为您不高兴呀。”她走到御案前,打开明黄云龙纹的匣子,把奏折整齐地放进去。看见案前放着一本《邯郸记》。
她拿起来翻看,赵有良已经亲自送了新茶进来,哪儿也不敢看,敬到皇帝面前就退出去了。皇帝一壁喝着,眼风乜过去,只说,“没规矩。”
连朝没理会,捧起来看,“向晓入金门。侍宴龙楼下。身惹御炉烟。归来明月夜。”
倒真像台上扮起来的戏子,有洋洋得意之态,转过身对着他,拉长了声调,“我卢生出将入相。五十余年今进封赵国公。食邑五千户。四子尽升华要。礼绝百寮之上。盛在一门之中。侍宴方阑,下朝归府。不免缓步而行。”
说罢,也拂下袍角,一手托着书,走出四方步,摇摇摆摆,仿佛得意至极。
皇帝怔然片刻,从没看过她这番模样,方欲笑,眼中的神色却愈深,声音也沉下来,“他大张旗鼓,要唱他的恩遇,唱他的得意,唱给朕听。”
“朕应该杀了他吗?”
连朝把书放回原处,“有人令万岁爷不喜欢,那就杀了他,或者度化他。让他去天庭扫花。让他知道所谓的恩荣乃是天家赐予,如若承受不住,立身即是邯郸道。”
皇帝看着她,不过笑了笑,“很少有人,敢在朕面前,这样直白地说生杀。”
毕竟他们所见的第一面,就是在葬礼上。在生与死的边缘,在满天的香烛纸灰里,神佛照眼下,并肩走了一程。
连朝的目光继续在御案上游走,最当头是一排印玺,令她觉得有趣且好笑,“奴才第一天来御前,就看见这儿一连排
的章了。我就问他们,这么多章,盖得完么?他们悄悄地告诉我,您不高兴的时候,就盖一个章,很喜欢的时候,也盖一个章。不是很高兴又不是很喜欢的闲暇,心血来潮,也会刻一个新的,它们见证您的喜怒,都是您的宝贝。”
皇帝有熟悉的被揭穿老底的尴尬,再多脾气也少了,很不自在地说,“你别听他们乱讲。”
她随手拿了个田黄石的章,转过身看向他,很认真地说,“有喜怒,才是人。无喜无怒,那是神仙——连神仙也会生气。世人都怕天子发怒,您偶尔发一发脾气,挺好的。”
皇帝哂然,“因为我发怒,你才会被他们叫来劝我。你心甘情愿吗?心甘情愿地觉得,这样很好?”
他的目光坦然迎上她的,带着探究、考量,怀疑与挑谑。眸色深沉,似乎真的想要识明究竟。
她只是说,“万岁爷不高兴的时候,就盖个章吧。”
皇帝笑了一下,没有移开目光,“知道朕为什么喜欢这样做?”
她难得很顺从地问,“为什么。”
皇帝平和的话语之下,是遮掩不住的蓬勃野心,“因为朱砂一钤,即是朕的。”
二王的书帖、宣和画苑最珍贵的名画,众人仰望却不可企及的古本善珍,更甚于灿烂的,辉煌的千年文明。
如匣中明珠,任由俯拾。
没有人敢说一句“不可”。
连朝只是笑,“它们是陛下们的,是文人墨客的,千年之前脱诞于蒙昧,千年之后归属于后人,万年之后消劫在尘埃。”
皇帝一步一步朝她走去,一步一步逼近她,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明亮,如同水一样,安静地对抗着他眼中的灼热。皇帝取过她手中拿着的田黄闲章,蘸上印泥,取过她的手掌,以自己的手承托,将“澄怀”二字,印在她的手心。
朱砂潋滟,回曲篆纹,映照鲜明。
“我管不到千年万年。”
他看着她的眼睛,“此时此刻,它就是我的。”
她反过手,用力往下按,他的手也没有躲避,鲜亮的印泥同样印在他的手心,掌心相对的时候,无数道象征着所谓命运的纹路密密麻麻地交叠在一起。
他眼中有欣喜,更多却是警觉和不解,重重复杂的情绪混杂,令他再一次觉得她的陌生,陌生得想要令他抓紧她。
在他收紧手掌的瞬间,她的手如同一尾鱼,灵巧地游离。
“您太贪心了。”
她笑着把印章放回原处,“对于您治下的子民,甘心将他们奉献给无情的造物,任其掠杀,由其凋落。对于您个人的爱欲,又毫不犹豫地纵容。”
皇帝笑出了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她。
“朕也与每一个凡俗人一样,喜欢可口的食物,鲜亮的衣袍。无限的风光,无穷的权力。就像——戏文里的卢生一样。”
他似乎蓦然想通了什么,他说不,笑意更甚,“怎么能用卢生来作比?卢生所有的煊赫权势,都是君王所赐予,能让他功勋卓著的是君王,能破他美梦的也是君王。如果他不愿意再当朕的好奴才,朕就杀了他。无须瞻前顾后,无须用什么手段。”
连朝听着他的话,眉眼娴静,似乎若有所思。
他却问她,如过往每一次一样地向她求证。
“那么你呢?”
她语调平平,“在您面前,万姓都自称‘奴才’。”
皇帝的声音很沉,带着考量,“你膝盖低在尘埃里,却从未把朕当成一个皇帝,你的主子。”
“如果万岁爷这样想……”
他打断她的话,“很想让张存寿死吗?”
而她倔强地看着他,“他不应该吗?还是万岁爷始终觉得,在您的大道里,天底下杀不干净这样的人。如果这样的人都死绝了,您的大道就破了碎了,就难以为继,还是万岁爷忽然有恻隐之心,觉得一个小宫女的前程,和贵妃看重的太监相比,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皇帝唤,“赵有良。”
赵有良早已提袍子跪在地上,应道,“奴才在。”
“传朕口谕,咸福宫太监张存寿,擅断弄权,扰乱宫闱。赐杖毙。敬事房着办。示贵妃知道。”
“嗻!”
皇帝没有再看她,绕到御案之后去,淡淡地说,“世上没有恶人,良善之人就会作恶。阴与阳失却平衡,便分不出是非对错。杀他为快,并不难。朕只是不想,你把你的心思,你的筹谋,局用于毫无意义的人与事。”
“他们是死是活,与你没有一点干系。天道昭昭,自然会让恶人伏诛。”
连朝听着,只觉得很好笑,“那么万岁爷又何必下方才那道谕旨呢?还是万岁爷知道也见过,恶人犹如戏文里的卢生一样,金山银山,佳肴美馔,真正不该卷入其中的人死死生生,不会有人管,不会有人为他们鸣一句不应该。”
皇帝顿了顿,提笔蘸墨,语气平和得像是在谈论天气,“你的所作所为,你的每一次疾言厉色,斥责或者质问,看似大胆,总在围囿之内。”
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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