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
女巫文学www.nw8.cc提供的《朕的一天》 50-60(第7/16页)
,笑得悉悉索索地,似乎很痛快。
她转向皇帝站立的方向,折脊,双手交叠,俯身下去。这是当年初入宫闱,嬷嬷们无数次纠正,反复琢磨,才习得这合乎宫闱的礼仪。
“那么,”
她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明。
“就请您,高坐明堂上,满身风雪里,无喜也无嗔。”
皇帝垂下眼,看不见她的脸。看见她的发丝,因为一日的周折已经有些松弛,又因室内无风,温顺地贴着颈侧。
养心殿各室都生了炭盆,上用的炭火,燃烧起来没有一丝杂气,连烟尘都是轻悄悄的。又因为殿内焚香,壁瓶中插以松枝、柏子之类的香木,惟余宁静而已。
此时他却无端觉得炭火气熏人,仿佛再多站一会,就会被熏得流泪。
皇帝是不能流泪的。
“你走吧。”
他最后顿了顿,盯着她朦曈的影子。
“远走吧。”
他抿紧唇,不知道到底是对谁说,“滚到朕看不到的地方去吧。”
有很长的一段沉默,横亘在他们之间。仿佛比几生几世都要漫长,又仿佛只是短暂地一瞬。
皇帝转过身,离开了华滋堂。
在越出门槛的一瞬,有句话在心中几度欲出,最终还是生生抑了下去。
或许诚如你所言,一切都是假的。
惟有一件是真。
自始自终,是真的,有人在期待这一场雪。
赵有良梭着耳朵,提心吊胆听了半日的动静,见皇帝从工字廊出来,连忙迎上去。皇帝神色如常,转身进东暖阁,在迈步之时,还是略顿了一下,似乎是因为难以呼吸,所以有片刻说不出话的无力,“传容德来。”
赵有良跟着一路进去,斟酌着说,“万岁爷……”
皇帝已经在炕上落座了,接过宫人递来的茶水,托在手中,热度适宜。他觉得喉头干涩,低眉抿了一口,才问,“和谁学的留头不留尾的毛病?”
赵有良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老主子那边刚刚叫人来传话。和亲王侧福晋有了身子,和亲王吓坏了,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如今宫门已经交了钥,不好进来请罪。老主子的意思,先帝爷留下来的,掐头去尾,不算在颐和园的七阿哥,主子统共就这么一个兄弟。又是头一个孩子……还请主子斟酌斟酌为好。”
皇帝将茶盏搁在炕桌上,冷笑一声,“国丧止孕,先帝三年忌辰在即,就这么高兴?这么纵着自己一味地胡来?”
赵有良战战兢兢地,“主子息怒。”
“让他明天滚进来挨骂。”
“是。”
常泰在帘子外头请道,“主子,容德来给主子请安了。”
皇帝似是余怒未消,半晌才说,“传。”
赵有良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慢慢地松下去。唯恐自己再闹出什么动静,连却行的步子,都放慢了好些。就这么挪着挪着,好容易挪到门口,轻巧地转一个身,便退出去了。
外头还是有点冷。常泰站在门边上,一见到他就咧起嘴笑,赵总管哭笑不得,“天儿这么冷,你这么高兴哪?去,上外头滚两圈,更高兴!”
常泰掖起手,连忙说了好几个“别介”,“见着师傅,我满心满眼的高兴!”说罢“咦”了一声,“您老人家怎么愁眉苦脸的。”
“谁敢愁眉苦脸的?”赵有良板起一张脸,没心思和他开玩笑,此时左右为难之处,反倒念起那连姑娘的好来。他不禁往后边看了眼,低声问,“那边怎么样了?”
常泰说,“我正想问您呢!不是从老主子那儿带了两个人来么?连姑娘在后头华滋堂,我让人去看了,说没什么动静。还有个暂时关在围房了——那也不是久留的地儿。因此来找着师傅探探万岁爷有什么示下,咱们就好照章办事么。”
赵有良本来就有七八门的事儿积攒在心里,听他筛瓜倒豆这么一说,又留心一下时辰,也很为难,“有什么示下?我是不知道万岁爷有什么示下,你这么周全,这么好奇,不如你代我进去问问呢?”
常泰连忙赔笑,“谙达说的是哪里的话。”
便知道一时半会,还没什么发落。遂呵腰让出了一条道儿,“大冷天的,容大人不是在里头回话嘛!估摸最少也要一刻钟呢。那边夜里烧了滚滚的热茶,师傅先去吃一点,暖和暖和?”
常泰见
赵有良眉头一皱,张嘴便要呵斥,连忙乖觉地把自己的话接上,说着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师傅甭着急上火,这儿有人盯着呢。事情都了到这份上,咱们着急地燎起火炮子,也未必能见效啊。您辛苦一天了——这一天可不是好过的。快去歇息歇息,让我们孝敬您吧!”
赵有良神色难辨,“哼”了一声,嘱咐,“可得仔细盯着”,便自去了。
值房地方不大,放个火盆子就暖和,一个龙钟太监在那里看着火,炭盆里伏突突的,都是上夜的人预先埋伏好的热食,等有空闲回来,捞出来囫囵吃一个,肠胃都热了,外面冷便冷一回吧。
赵有良正好图个清净,就在火盆子边上的小杌子上坐下,探出手汲取热气。
仿佛天地都安静下来,要是仔细听,除了炭火声,还能听见外头落雪轻悄悄的声音。时间好像定格住一样,又好像自始至终都是这样。
他想起以前追随皇帝在潜邸,差事远远比如今清闲。他不是个动不动就爱寻思故旧的人,现在忽然有心思想追忆一下,又发现实在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今昔相同的,怕就是伸手出去,炭火暖着手心,蚂蚁咬一样的灼痛,等手干了,衣服边也干了,就得抖擞抖擞精神,继续去听差。
他于是不再想,随手掸几下袍子,把之前惹上的雪片弄掉,转背和那龙钟太监拉起家常,“您老人家寿喜啊?”
老太监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赵有良提高一点声儿,又问,“老谙达,高寿啊?”
老太监这才把眼睛微微睁开一点儿,茫然望了他好久,半晌点点头,摇摇头,“不洗,不手洗。手洗冷,要长疮。”掖着手,又不说话了。
赵有良愣了片刻,忽然笑了,自言自语一般,把手翻来覆去地烤,“他们知道您是个积年,知道您听不好,看不好,就不会把要紧的活给您干。什么苦活累活,知道交给您也是磨洋工,不如不交。所以他们全在外头挨冷受冻,您什么都不必想,什么都不必管,闭上眼在这里看着火,一味地受用,反倒成了最有福气的那一个了。”
老太监没睁眼,仿佛赵有良刚才说的话都从他耳畔飘过去了,一句都没落进耳朵里。
赵有良见他不搭话,不过笑一笑,搓了搓手,自顾自地继续说,“所以这世道上的事,都从聪明上来。耳聪目明,心里要出头,想要去担当,净给自己招事儿、惹烦恼。左算右算,千算百算,算到穷了、尽了,以为不用算了,呜呼一下他就死了。”
老太监“啊”了一声。
“——老皇爷身边儿的常老爷子,说不准还没您高寿呢!一辈子怕被人挑剔,说闲话,不敢铺张奢侈。才在外头置家享福多久哇,今儿早晨没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请收藏女巫文学,nw8.cc 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