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一天: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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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查大人频频来家,与阿玛相见。更记得有一次,查大人漏夜前来,声泪俱下,请阿玛帮忙。阿玛十分感触,将这方帕子递给您擦眼泪。您当时常来我家,家里的旧人,街坊四邻,都知道的,可以问得到的。皇上不相信,可以去查,看看我有没有说假话。您现在忽然改口,说不认识这方手帕,不是自己动摇自己刚才那番言之凿凿的保证么?”

    查图阿没好气地看她一眼,“我与诺敏,当时一起在户部。来往之间频繁一点,有什么问题?至于什么手帕不手帕,这又不是写在纸上的东西。三年了,我哪里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连朝讶然,“您之前说,我阿玛替黄学士搜刮赃款,您不堪忍受,才决定告发。暂且不论手帕,大人一片忠君爱国之心,三年前忍辱负重,甘心以身入局,主动频繁地到我家,与我阿玛往来,甚至开口求他,是为了什么呢?”

    查图阿似乎早已料定,昂首挺胸,“当然是为了收集你阿玛与黄举同流合污的证据。皇上主子,”

    他清清嗓子,“那天晚上,奴才去求诺敏放过奴才,谁知那诺敏狼子野心,不听奴才的劝善之言。奴才实在是没有办法!所收集的诺敏的罪证,在刑部的卷宗上都有记录。像这样的问题,奴才实在是疲于回答。”

    连朝也跟着跪下来,“皇上,若当真如查大人所言,手帕是如此重要的证物,他怎么会含糊其辞地说不记得?查大人那夜来我家,分明是求阿玛收下他要贿赂的银钱!他满口所言,都是假话!”

    查图阿一脸震惊地说,“皇上主子,这个刁民无视朝廷威仪,当着大家伙的面,诬蔑奴才。奴才满心委屈,还请皇上主子明鉴,不要听信她空口无凭的几句话啊!”

    连朝把手上的帕子举起来,“查大人声称记不得的帕子,就是物证。你当时送来银钱,意欲贿赂,扬言阿玛若不收下,便长跪不起。阿玛无法,见你涕泗横流,心中不忍,抽出帕子让你拭泪,只得暂时收下。”

    查图阿一口否定,“没有这回事,不可能有欠条!”

    连朝说,“他为求保险,手书一张欠条,着人送去。又写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在这张您用过的手帕上,留存在家里。阿玛在这张手帕上记下您何时来,送给阿玛多少银两,因什么理由。正好,等刑部卷宗送到,可以将这些银钱收支数额,与我阿玛被指控的贪贿数额,作个对证。”

    她有意停顿了一下,观察查图阿的反应,“那天晚上下大雨,手帕上有您擦眼泪留下的指印,诸位还不相信,我将这手帕呈上去,一验便知是不是。”

    这些小细节,也许因为当时太忙乱,都是注意不到的。

    查图阿紧绷精神,回答,“可笑!十分地可笑。你说你三年以来,不断地在为诺敏鸣冤,既然手上有这么要紧的证据,为什么不上交,非等到现在才拿出来。我看你就是在搞鬼,皇上主子,千万不要被她蒙蔽啊!”

    连朝毫不犹豫地回答,“家父原先在南边为官,半生兢兢业业,循规蹈矩。三年前因为选秀年纪已到,奉命送我入宫参选,入选后在景仁宫贵主子身边习礼,再不与家中相关。宫规森严,禁止私相授受,因此我不知道家父入狱之事。”

    她说,“在宫中学习规矩,整理箱笼的时候,才意外发现了这方手帕,因为认得家父笔迹,所以小心收藏。现在是我一人为父鸣冤,不干连家中任何人。我深知这方手帕的要紧,立刻将它呈上,不敢耽误一刻。查大人这样急切地要挑剔我的过错,又是什么居心?”

    她说毕,便双手托着手帕,高举到头顶,“物证在此,请皇上明鉴!”

    因为隔得远,皇帝微微眯着眼,看见她固执地,挺直脊梁,恍惚间好像回到了那个雪夜。

    她也是这般,双手高举,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陈情表》,毫不留情地送到他眼前。

    查图阿见皇帝还没有发话,听她言之凿凿,想要努力回想那天晚上到底有没有这回事,方寸大乱之间,竟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横着一口气,闭上眼认道,“万岁爷,奴才想起来了!的确见过这方手帕。奴才求诺敏放过奴才,答应给他银钱,诺敏虚伪狡猾,假惺惺将手帕递给奴才擦眼泪,奴才跪在泥地上,不留神留下了指痕。谁知道诺敏竟然背着奴才,留下后手,又处心积虑地把这手帕放到女儿的箱笼里头,他这就是要把自己撇清,给自己开罪。”

    “万岁主子!”查图阿气急败坏地说,“诺敏已经认罪,板上钉钉。奴才当年迫不得已,就靠着对先帝、对皇上的忠心,才忍着恶心与诺敏往来。奴才捧着一颗忠心,是从来没有改变,请万岁爷明鉴啊!”

    皇帝说,“把证物呈上来。”

    连朝忽然笑了,她说不必,在风中把手帕扬开,月白色的丝帕,上头空无一字。查图阿原本绷得紧紧的思绪,在看到一片空白后,一口气险些上不来,骤然地断了。

    监察御史眉头紧皱,“皇上,此女胆大妄为,竟敢伪造证据,在朝堂上行诓骗之术,实在是——”

    和亲王也笑,故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实在是大胆啊。”

    老御史的脸色很不好看。

    查图阿回过神来,叩头请命,想要先声夺人,“万岁爷,这是死罪!”

    连朝双手重新平举眉上,垂下眼,慢慢叩首。额头贴上冰冷的地面时,还是不可避免地,轻轻一颤。寒意贯穿冲颅顶,有一种大雪落尽的寂静,让她神思收拢,内心清明。

    皇帝的声音很沉,“好大的胆子。”

    满朝文武纷纷跪地,像两片雁翅,在沧波里徐徐收拢。

    也像下雪一样地,雪花一片片落在地上,从扑簌簌变成安静。

    满堂朱紫,大多跪在她身后。从高处俯视,跪在前头的她简直像是雁喙,有些老旧的,疲惫的,细小的一点。

    在没有人能看见的地方,只有两个人默契地微微勾起唇角。

    连朝说,“民女从一开始想做这件事,就没有很指望最终能够活命。民女没有证据,信口捏造的一方手帕,就能让查大人

    亲口承认。皇上、诸位大人,方才都听得很真切了,可见其中有不少蹊跷之处。就算民女有真证据,奈何人微言轻。递交上去的人证也好,物证也好,都可能像这方手帕一样,承不承认,怎么承认,怎么歪曲,全在查大人的一张嘴。”

    她斗胆抬起头,将跪伏于地的满朝文武,看了个真切,“家父早年在南边为官,他的官声,在百姓之间,诸位是可以查的。”

    “幼时家父常常告诫兄长与我,在其位,即行其事。为官者,食禄百姓,更要慎之重之,敬之爱之。官场中的一件小事,落到无数百姓身上,便可能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大事。

    “逢上凶年,赈灾钱粮层层克扣,落到地方所剩无几,无数指望着这些钱、这些粮食的人就会病死饿死。孩子没有父母,妻子没有丈夫,他们的生生死死,往往在诸位的来往酬答之间,往往在诸位的起心动念之间。可是诸位,身为百姓的父母官,我很想问一问,这些良善的百姓就该死吗?”

    长跪在地上,听着这些话,于身也好于心也罢,无异于煎熬。

    高坐明堂上,听着这询问,无异于煎熬。

    他看着她,看着她这样子一遍遍地问,不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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