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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文学www.nw8.cc提供的《朕的一天》 70-80(第12/16页)
倒不像是素来常用的龙涎香,而是换了苏合香,有清心宁神的功用。
常泰在左边一间小室前停下,转过身笑着对她说,“万岁爷陪老主子说话,不知道会不会在慈宁宫留饭,回来还得好一阵呢。姑娘就先在这里,先歇一歇吧。”
连朝刚要婉拒,“谙达”二字出口,常泰已说,“当时我带姑娘识屋子,仿佛就在昨天。谁知道日子过得快,忽楞一下子,就走没影儿了。”
他不免感叹一回,才端着笑继续说,“这儿是寄所托,是主子寻常斋戒静心的地方,不会有人来打扰,也没有人会知道。姑娘这一连几日,太辛苦。让姑娘洗个热水澡,毫无顾虑地在里头睡个安稳觉,是主子爷的意思。”
常泰掀起帘子,请她进去。自己只站在外头。寄所托里头收拾好床榻,小小一间起居室,一切都是干净、柔软的。常泰说,“桌上的食盒里,有些新备下的吃食,都是家常清爽的。姑娘若饿了,可用一些。里头被褥都是新换的,香也添好了。姑娘安心歇息吧。伺候的人守在外头,一上午都不会有人来。”
她很迟疑地,“嗳”了一声。
常泰便不再说什么,将帘子放下,轻轻地退出去了。
她实在是饿了。
打开食盒,里头是小半碗糖蒸酥酪,一碗御田粳米粥,一碟小酱菜。鲜香脆爽,饱满的粳米佐着酱菜下肚,能很好地熨帖五脏六腑。她从粳米粥里吃出一些姜味,仔细去分辨,才知道粥里加了些切得很细的姜丝,有暖胃的功效。
糖蒸酥酪有酒酿的清香,与牛奶中和,令人有些昏昏欲睡。她强打起精神来,竖耳听了半晌——外头果然一丝杂音也没有,只能听见四处陈设的炭盆,很轻微的燃烧声。她将刚换上的棉袍脱下,仔细叠好。放在内侧,又探身把烛光压灭了一些。
裹着轻软的被子,原本的忐忑不安,渐渐也平息下来。就好像在黑暗里长途跋涉的行人,终于看见了不远处人家的灯火。她微微眯起眼,烛台上烛光明灭,滟滟如霞。
这里仿佛会天长地久地安静下去。
帘外雪粒子扫过窗纸的沙沙声里,皇帝挑开帘子时,见她正蜷在一幅杏子红绫被里。
烛芯爆过两回的灯盏挪到了外间,里屋只余暗红的一点亮光,映着她半边侧脸陷在枕上,睫毛在青灰的眼下投出细密的影。
今日在慈宁宫消磨了大半日,偏偏太后今日茹素,不知为何,那么多花样,翻来覆去在口中都成了索然无味。用过早膳后,他陪着母亲抄经。
是宫中人常诵的《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彻……”
太后念出声时,皇帝正描到"救脱菩萨"四字。慈宁宫的沉檀在经文间织成一张网。太后特意选了这段,他如何不知是为谁祈福。
为求静心,强迫自己定下心神,什么也不要去想。撇捺之间,却总是心浮气躁,难得地,写了一半,便撂下笔。
太后只是笑。
母亲持诵的那句“令诸有情,所求皆得”,随着烛火摇曳,在耳畔回响。
皇帝就着残光立在榻前,影子投在帐子上,像座将倾未倾的山。
她似乎有所察觉,蹙起眉,轻轻翻了个身。翻身时露出半截手腕,铁索压在手腕上结出的淤红,竟比他案头朱批的印泥,还要刺目。
是这样的一张脸,这样的一个人,他想。
他曾想让自己忘却,越要忘却,记得越清楚。
点点滴滴都萦回于脑海,于是他只能想了又想。可越想记住越难记住,任凭风雪模糊了眉目,忘了又忘。也想也忘,今时今日,她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在他眼前。
寄所托里没有外人,只有他和她。
外头寒风刮得越发紧,天空铅云密布。太后说这怕是要下雪,嘱咐他早些回来。从慈宁宫出来时,已经快到酉初了。
他在廊下站了很久,看见高高的台基两侧,每隔一定的距离,点起猩红的宫灯,身上的端罩虽暖和,心却曝露在满天风雪里,竟让他也产生摇摆不定的迟疑。
明明很近,却好像隔得天涯一般远。
皇帝伸出手,就着昏黄的烛光,极缓、极慢地,隔着克制的距离,勾勒她的脸部轮廓,投下的影子像笔墨,从眉头,到眼睛,鼻梁,再到唇。
她的呼吸很软和,扑在他的指尖,他的手指蜷了蜷,又松开,终究只将滑落的锦被往上提了半寸。
他想起,她离宫时候,仿佛也下了一场大雪。
今日还是昔日,他依然本能地希望,这场雪能一直下,不要停歇。
赵有良就站在外头守着,自打今儿见着了这位姑奶奶,一颗心就没放下来过。稍微闲时一寻思,人怎么能这么能。把别人不敢想的路,都让她一个人全走尽了。
早晨的时候,跟在皇帝身边,听到熟悉的声音,低头定睛一看是她,饶是一贯成熟稳重的赵有良,都忍不住吃了一惊。所以现在那位姑娘毫无负担地睡在寄所托里,他也见怪不怪了。
皇帝把帘子放得很轻,帘子落下时带起的风扑在赵有良脸上,总是暖和的。他想起今晨瞧见的那姑娘的模样——灰扑扑的夹袄裹着单薄身子,跪在青砖上,活像根冻蔫的苇草。谁能想到这姑娘竟有种不怕死的勇敢,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也要挣个面圣的机会。
赵有良连忙躬身去迎。皇帝却似没见到一般,扶着炕几,慢慢地在炕沿坐下。
皇帝揉着眉心,炕几上搁着新送来的瓜片。赵有良接过外头宫人递进来的攒盒,轻声道,“茶膳房新做的豆沙馅奶饽饽,主子要进一些吗?”见皇帝不言语,又补了句,“还留了一份,随时都可以传。”
“她从前不爱吃甜。”皇帝突然出声,“秋狝的时候,我带着她烤鹿肉吃,辣子往鹿肉上抹,”他笑,“渴了就要酒喝,一张脸通红。”
窗纸外簌簌的落雪声里,这话轻得像叹息。
明明才过去几个月的事情,在冬夜里,毫无征兆地提起来,久远得竟也像是在前世了。
皇帝似乎想起什么,问他,“让人去家里看过了么?”
赵有良应道,“看过了,”把太医的话拣轻的来说,“老夫人是积年累月攒下来的病症,肺腑已伤,到了一定年纪,要想恢复如初,不大可能,只能尽量保养。胡太医开了些滋补养肺的药,能养一天,就赚一天。”
皇帝说,“知道了。”
顿了顿,还是嘱咐,“不要声张。问起来你知道怎么说。”
赵有良说是,“上回查六爷打上了佟敬佑,也是胡太医去看的病。他们只当胡太医是佟敬佑的朋友,感激他是个热心肠的人,不会多想的。”
从前他没想到,竟也从未起意去知道。
皇帝不再说什么,微微颔首,“拿折子过来吧。”
伺候笔墨的太监,把整理好的折子从御案上捧过来。轻轻地放在炕桌上。临近年关,奏折堆积如山,有要紧的事情,发来的是密折,不可轻易拆开,有些请安折子则大多琐碎,其中不乏全国各地的晴雨粮价,又或是地方上的风俗见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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