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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文学www.nw8.cc提供的《朕的一天》 70-80(第13/16页)
皇帝一本一本地翻开批阅,赵有良估摸着时辰,给外头伺候的常泰比个手势,自己先退出去了。
果然见敬事房的孙进襄又乐呵呵地领着他的徒弟们,一小队儿,提灯打伞走过来。
赵有良便在廊下等着,天色溟濛,搓棉扯絮一般地下着雪,混沌地纠缠。孙进襄一张笑脸凑到跟前,热乎地叫一声“老哥哥”,“外头这么冷,专程在这儿等我?”
赵有良乐意与他贫嘴,这是一天里难得的,没有负担地快乐。他照面作势“啐”他一口,笑吟吟地说,“等你?我这是在赶你呢!”
孙进襄探头往暖阁看了一眼,挑眉道
,“怎么了?这么晚还在见人?”
赵有良想了想,“——算吧!”
“哟!”孙进襄感叹,“真了不得啊。再晚些宫门就要下钥匙,还不放出去,是要留宿?”
赵有良翻了个白眼,“不然我在这等你,专门和你说闲话呢?”
两个人哈哈大笑,冒出来白气儿,一阵一阵的。
赵有良也顺着孙进襄的目光,往里头看了看,“不知道今儿,又得多早晚才歇。”
第79章 午时七刻明月悬天,映照万川。
廊下当值太监的灯笼晃到窗下,迢迢更漏声都混在呜咽的风声里。
禁城中夜色沉沉,自鸣钟的指针在表盘上走过了一轮又一轮,当寄所托里传出窸窣声时,皇帝的笔尖,很轻地顿了顿。
案头的折子已经去了大半。
再过一刻钟,她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想来也没有很惊讶,如从前一样,向皇帝福身行礼。
皇帝的声音有疲乏的喑哑,将手中的笔放下,看着她。
“炕上坐吧。”他说。
连朝低着头,“奴才不敢。”
皇帝喉间逸出声笑,“天下间还有你不敢做的事么?”
“还是,需要朕来拉你?”
连朝不再辞让,侧身在另一边坐下。
两相对坐,共一盏灯火,亲切又家常。
窗外满庭积雪,屋内炭火正温。望得见眉目清晰,心怀也澄澈。
皇帝见她不说话,便伸手去斟茶。
煨在小炉上的红枣桂圆茶,越煮越清澈。
琥珀色的茶汤浸润果香,他从容地分了两杯,递一杯给她,开口问,“往常,总有那么些道理要来问我。今天,没有了?”
连朝说,“有。”
皇帝了然,比了比手,作“请喝”的样子。
她的确有很多话想问,比如被请来瞧敬佑的太医,到底是不是宫中所派。比如查六爷次日为什么会上门来道歉,但是眼下她最想问,最先问的,依然是,“您会怎样处置这件事?”
皇帝无意隐瞒她,“三法司会审,重审诺敏案。我另点了宗室观审。荣亲王关联着淳贝勒,全亲王的外甥是容德,容德夫人连着你。都盯着这件事。从诺敏案到黄举案,再到贺秋晖的冒赈,我会一查到底。”
连朝问,“贺秋晖冒赈案,是先帝亲裁。纵然您觉得有疑点,想要再度推翻重查。朝廷的言官们,要是议论您忘祖忘本,不肖先帝呢?”
皇帝不以为意,“忘祖忘本,不肖先帝?”
他嗤笑一声,“如今坐在明堂上的是我,能决他生死断他性命的也是我。区区口舌,有何可惧?先帝死了,我就是皇帝。祖宗已死,我便是天。”
他看向她,眼底神色复杂难辨,“昨日御门听政,你也被御史为难。他纵百般刁难于你,你不卑不亢,应答从容,两相形秽的反而是他。难道当时,你惧怕他的口舌吗?”
她迎上他的目光,两道目光默契地交汇,无声地笑了,然后又移开。
皇帝说,“三年前诺敏事发,我有意留你在宫中。宫女会亲那两日,小翠借你向宫外传消息,她阿玛知道她的境况后,求到拜敦面前。我知道你会为她出头,不想让拜敦与你有照面,所以从你们去慎刑司,再到回来养伤,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时候未到吗?”
皇帝没有回答,“还记得去承德的路上,我在圆觉寺回答过你的问题。天地不仁。无可否认,人与人之间,或许也有真心相待,但总避免不了谋求算计。小翠是你的朋友,也可以因为自己来利用你,你同样利用她,让自己离宫。至于你我之间,究竟我利用你为多,还是你动摇我为多,我想要细算,早已算不清了。但我在你面前,实在算不上干净。”
她想要反驳,“我只是——”
皇帝截断她的话,“只是太知道,我一定会纵容你。”
就好像他利用她造出来的祥瑞,去提前普蠲。她利用一首《式微》勾起他的恻隐之心,再用他的手,去算计静嫔与张存寿。
他们都是聪明人,并不是不知道,反而太清楚。
只是因为知道,算计我的人是你,所以我心甘情愿地去做。
她一时无言。
皇帝轻轻别过头,看向深沉的、寥远的无边夜色,“也是你,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纵使天地不仁,在世上努力活着的人,无论贫富贵贱,都同样值得珍贵。我自诩富有四海,受天下人供养,被尊称一声‘君父’,于微末之处,却实在算不上一句‘尽心’。
“可你身处微处,却像明月悬天,映照万川。所以这一次,哪怕落得一个‘忘祖’、‘不肖’,我也想为那些含冤受过,或许曾经被我舍弃的人,尽一尽力。”
连朝说,“会审的人,关联着我,关联着淳贝勒。全亲王关联着容德,容德关联着您。无论这个案子怎么审,都一定会是您想要的结果,对吧?”
皇帝说,“是。”
他语气有些沉,“博达如果将功抵过,暂可不提,他若认不清到底谁是他的主子,刑部还有个伊图阿,可取而代之。朝廷之上,各凭本事。就算诺敏真的有错,在必要的时候,他也一定会扮演一个干干净净的忠臣。”
连朝笑了,嘴唇抿起,笑得实在不算好看,甚至带有几分嘲讽。
“连朝,”鲜少地,皇帝唤她的名字,“我与你说过。你要包容一切的美与丑,而不是锱铢必较世上的对与错,”
他定定地看着她,“不然你会很痛苦,永远找不到解脱的路。
“我不希望你一直痛苦。”
她若有所思地,拿起杯子。杯壁温热,在指尖摩挲。闻着很香,她低头喝了一口,不知为何,茶汤入喉,却实在品不出滋味来,只觉得寡淡,索然无味到了极处。
很长一段时间,彼此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喝着茶,听外头纷纷雪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轻声说,“还有别的要问我吗?”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说,“不久前,我哥哥敬佑因为一幅画,和查侍郎家的六爷动了手。可第二天,查六爷便带着人登门道歉了,听我哥哥说,有郎中来看过他的伤势,给他送了些药。”
她问,“是您在背后,一直看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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