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一天: 70-80

您现在阅读的是女巫文学www.nw8.cc提供的《朕的一天》 70-80(第8/16页)

排的灯夹道亮起来,在地上照出明与暗的影,她艰难地抬起头,看见一重重飞翘的檐角,看见无数宫闱深隐在夜幕下,只有一个朦胧的轮廓,才令她有了一些不真实感。

    她又回到了这里,毕竟紫禁城的风,总是更加清穆,与墙外的不同。

    虽然在这里磋磨了三年,她熟悉每一条长街的走向,知道宫殿的排布,不同的门通向不同的地方,对于前朝,她到底还是陌生的。

    太和、中和、保和三殿,有极高的台基,作为国家最高权力的象征,在夜幕里徐徐舒展开它的羽翼。再往后便是乾清宫。

    乾清宫两旁的高墙,将前朝与后宫分隔开来,形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外头是男人们的名利场,里头是女人们的四方墙。

    前殿后寝,规矩森严。妄图逾越这里,无异于挑战皇权。

    她听见有击鼓声,然后是鸣鞭。不消片时,她被传上殿。

    冬日里辰初时分,天还是灰蒙蒙的。

    丹陛两侧立着耷耳狮,晨雾在腹部结成细密的冰霜。九卿六部,文武大臣,依照品级各自列于左右。她在侍卫的押送下,一步一步,从最末位走到中间。

    天地浩大寂静,只能听见她的脚步声,以及行走过程中,手腕锁链轻微碰撞而发出的声响。

    她跪下时膝盖触碰到冰冷的砖石地,还是令她忍不住微微一颤。

    开冬月按例可服用端罩,皇帝用黑狐皮,亲王、郡王、贝勒等用青狐皮,文官三品,武官二品可用貂。许是这两日天气骤然变冷,皇帝仁惠待下,官僚们纷纷穿戴端罩,有御寒保暖,也自彰身份。她一身半新不旧的棉袍,在一众貂紫里,实在显得有些纤瘦单薄。

    她扬声,“民女佟吉特氏,叩见万岁。”

    “起来。”皇帝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沉而肃穆,如同玉旨纶音。

    她依言起身,并不能直视,依旧低头,口中道,“谢万岁。”

    “陛下!”预料之中的,已有人按捺不住,高声出列。“御门听政,参议国事,乃是祖宗之法,更是国之大事。《会典》有载,凡御门典礼,文武百官具公服,四品以上,列班奏事。今令罪女登殿,实在不合祖宗定下的体统。还请陛下速速驱逐罪女,整肃规矩!”

    皇帝的声音里尚存几分冬日特有的倦意,“朕近日听闻和亲王奏报之事,此女在市井之中,效仿缇萦故事,不惜性命,为父申冤。朕深知,事莫重于人命,罪莫大于死刑。先帝驾崩之时,曾深语托朕:‘万方有罪,罪在朕躬。百姓不足,足在尔躬’,朕一刻不敢或忘。缇萦女的血泪上书,尚可以送到未央宫,今日我朝乾清宫前,竟容不下一个女子么?”

    “还是说,诸公以为,朕之凉德,实在不能比肩孝文?”

    一片跪地之声,窸窸窣窣地,一张张狐皮、貂皮,垫着膝盖压在地上,朝珠撞上地面,俯首望去只能看见一顶又一顶红缨子,异口同声说着早已陈旧的话,“臣等惶恐。”

    皇帝笑一声,“和亲王,你来说。”

    和亲王应了声“嗻”,出列来,就跪在连朝身前不远处,回话道,“主子容禀。奴才当日在坊间,亲眼见此女聚众说书,不过片刻,兵马司的王指挥便率兵来捉拿,奴才心下实在觉得可疑,想着兹事体大,便留心多问了几句。不料人群中竟有三人,与她有一样的冤屈,愿意随她一起上衙门。当日顺天府办差的是阿桂,堂上言语,笔帖式都按例有记录,奴才不敢瞒报,主子传来,都有对证的。奴才这才得知,她是为她阿玛,原户部员外郎诺敏鸣冤。”

    皇帝问,“诺敏牵涉何罪?”

    和亲王刚要说话,有都察院的御史站出来,率先说,“陛下,臣以为,如此案确有疑点,发还有司,重审即可。难道要因为殿下一次偶然地不平,就要兴师动众地将一个女子送到这里,甚至上达天听,视朝廷六部若无物了吗?陛下日理万机,有更多重要的机务,它们更需要陛下裁决。今日她来鸣冤,明日换人来诉苦,长此以往,这乾清门,这军国重地,就成了天底下有冤的没冤的戏台子。陛下爱民如子,然,规矩礼法不可废,还请陛下三思!”

    和亲王有意,没有说话。

    连朝勉力循声望去,哪怕身上冰凉,也自持仪容,朝那须发花白的御史,微微地点了点头,那老御史“哼”了一声,毫不留情地将头扭过去了。

    她并不恼,吸了口气,很平静地问,“大人,我虽不知大人官居何位,但您既然身处其中,想必官衔并不会低于四品。三年前,我阿玛因罪入狱,这三年来,我的家人想尽各种办法,去衙门,递交文书,多方陈情,京控、申诉,写冤单,甚至想要豁出命来去叩阍……官居四品,在您口中的‘军国重地’,也许只是最低的准入,可于我们这些走投无路的平民百姓,也许是拼将浑身气力,还不能妄图够得到的顶点。”

    她难得地哽咽了一下,“我深知,我能从市井街头,走到这里,一路上需要很多的运气。有很多人,往往没有我这样的运气。他们不出声,并不代表他们没有冤,没有痛,没有遭遇不平。圣天子仁爱御下,俯察民生。才使我今

    日有幸,能够站在这里。我希望,诸位大人,能垂下眼,见一见,听一听。

    老御史拂袖,“天下间哪里有女人上朝廷!空口无凭,简直一派胡言!”

    连朝问,“朝廷不是为人设的朝廷?还是您觉得,这两排列队站着的诸位都不是人?我想您一定是人,所以列位都是人,都是娘生娘养的人。诸位是人,诸位的娘是女人,诸位的娘就不是人吗?”

    和亲王倒吸一口凉气,往上边悄悄看了看,皇帝坐得太高,似乎遥不可及,只好再分点神去看淳贝勒,他站得偏后,目光正紧紧盯着那个正在说话的女人,神色中有多少担忧,多少思虑,多少惊讶,复杂得令和亲王有些看不清。

    而她还在说。

    哪怕被拘了几日,说起话来,精气神还是很充足。印象里深宅内院的女子们,常常是傅了厚厚一层粉,精心修饰的容仪,宽阔的袍袖下瘦弱的身躯,穿高底鞋走起路来,人就在衣袍下摇晃。

    可她推翻了他对这些女子素来陈旧的认知,他才知道她们也是可以这般坚韧,唇枪舌剑,毫不畏惧,那些首饰衣服不再是修饰的工具,而是她们的武器,是她们的盔甲。

    她声音很清脆,一字一句,响当当地落在地上,“相反,恰恰因为我是女人,才能见到诸位。我的兄长,这三年递了多少回状纸?最后无一例外,杳无音讯。与我一起被带到顺天府衙门的,除了国子监的学生,还有一名上诉了十年的老汉,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无一例外,他们可都是男人。他们何尝没有冤屈,他们哪一个走到了这里?”

    老御史脸色铁青,一再地说,“满口胡言,实是有违纲常礼法,实是大不敬!”

    皇帝却蓦地朗笑出声,“她没有规矩,老御史,休要再和她计较了。”

    连朝不知为何,喉头一哽,刚刚还有那么多的话,都变成了呵出去的白气,虚无缥缈地,风吹过,就散了。

    她想起秋天在木兰,蒙古包里生着的炭盆子,想起在养心殿,第一场雪到来之前,养心殿已经开了炭盆,松枝的清香,还是鹿肉因为炙烤发出的咸香……原来九五之尊的垂怜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请收藏女巫文学,nw8.cc 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

设置

字体样式
字体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