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失: 4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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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秒缓慢拨动,Marie陷在沙发里,安静地睡去了。

    管家和佣人熟门熟路推来轮椅,将老太太抱进去,并向言漱礼恭敬颔首,用德语请示了句什么。言漱礼简短回应,示意他们回去休息。

    电视屏幕没有关。

    进度条还在继续滚动。

    七岁的队伍前锋Leon在足球场上摔了一跤,手臂擦伤了。惨兮兮的。但是他最终还是踢进了球,赢得了比赛。言幼薇在场边为他欢呼,他一副冷淡又神气的表情,对着镜头比了个手势。

    “小屁孩。好拽。”李絮似笑非笑抿了抿唇。

    言漱礼肩并肩坐回她身边,没有反驳,大约自己也这么认为。

    李絮笑着笑着,看着录像的时间线慢慢往后推移。从他的七岁、八岁、到经历剧变的九岁。心脏慢慢落下去。再也无法勉强笑出来。

    很难分辨出这究竟是什么心情,羡慕、嫉妒、恻隐、怜悯,或许兼而有之。

    有一个很俗气的词,叫“心疼”。

    说出口的份量轻飘飘的,很不稳重。但胜在切实,也不傲慢。仿佛自己的心与对方牵连在一起。一个稍有起伏,另一个就随之摇撼。

    那股熟悉的苦凉气息近在咫尺,李絮捉住言漱礼骨节分明的手,感觉自己更深地触碰到了他不流血的伤口。

    亦如一道生人勿近的禁制被揭开。

    他允许她彻底翻阅自己的从前,亦即表示,她被赋予了某种彻底伤害或抚慰他的权力。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段影像播放完毕。文件跳转。屏幕蓦地出现一双少年人的身影。

    钴蓝夜空底下,霓虹塔闪耀,肖邦的离别曲隐隐约约传来,趋近于无。十六七岁的李絮和言漱礼在玫瑰园中旋转起舞。

    好意外。

    居然是以这种形式见到这段视频。

    “我还是第一次看。”李絮微微讶异,挑眉瞧他,“当时拍完,都没机会看看拍成什么样。幸好没有很丑。”

    “是你急着要走。”言漱礼面无表情看她,“我要送你回家。你又不肯。”

    李絮装模作样“哇”一声,“当时哪敢跟你待在一起?跳个舞就已经很紧张了。要是被别人看见了该怎么办。”

    “看见最好。”言漱礼不以为意,咬字极轻,又极清晰,“那我就可以更加名正言顺地让他们闭嘴了。不用假借他人名义。”

    李絮蹙了蹙眉,没理解,“…什么意思?”

    言漱礼也不解释。话讲一半,吊人胃口,又缄默不语。完全没有跟她一起继续追忆青春的打算。

    李絮却非要得到答案,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行望入那双藏匿秘密的琥珀眼,“什么意思,你讲清楚。”

    言漱礼表情冷淡,侧脸在她柔软的手心里蹭了蹭,“字面意思。”

    忽而灵光一闪。

    “该不会——“有些不可思议地,李絮试探着问,“当时那些人突然之间就转了性,只有口头上冷嘲热讽,没再做什么实质性的行为。是因为你,而不是因为陈彧吧?”

    言漱礼扣住她腕骨,不肯看她,视线转向屏幕里青涩昳丽的少女,冷声冷气道,“不然呢。只有你会认为陈彧说话管用。”

    平白无故得了一句数落。

    李絮也不恼,意识因酒意而微微沸腾,胸腔扑通扑通,骤觉心动得厉害。

    往事帧帧从脑海中掠过,不知还有多少被她遗漏、被他掩盖的细节。

    “…Fabien讲得没错。”沉默好久,李絮声音好轻地,又再想起那句评价,“言漱礼,你这人真的很奇怪。”

    什么都不说。

    什么都不表达。

    维持着表里不一的冷漠,与居高临下的自尊心。

    倘若李絮今天没有突发奇想地追问,他大概永远都不会主动告诉她。

    言漱礼不置可否,在失真的离别曲中,撩起薄薄眼皮睇她一眼。

    “你有好到哪里去吗。”

    他很不绅士地反击,用指腹摁碾着那枚唇环,声音冷冷的,又携几分指控,“前脚跟我表完白,后脚就随随便便跟那种废物在一起。李絮,你这人真的很善变。”

    他们额头抵着额头,维持一个将吻未吻的姿势。亲密地。亲昵地。

    言漱礼身上的费洛蒙,混合融化的冰与清苦的烟草,随着沉坠的视线,像琥珀轻轻裹住她。

    李絮本来想解释,时间线才不是这样。

    后来想想,又没有。

    她微微仰头,迎上去,在他唇边胡乱啄了一下。

    “那我们半斤八两。”

    她掺杂私心,不太客观,甚或是寻求认同般下结论,“也算般配吧。”

    第43章 是漂亮。

    43

    洗漱过后。

    言漱礼赤着肩膊,拎了风筒从浴室出来,发现李絮不见了踪影,没在床上。

    与卧室相连的推拉门半敞。

    循着月色步入,满室幽暗清凉。远远即见那人一身雪白,宛若一枚精雕细琢的玉,瓌姿艳逸地坐在他的三角钢琴旁。

    拱形落地窗被推开,湖泊被柔软地引入建筑,水面跃动粼粼波光,翻涌一种令人沉溺的黑与蓝。

    这钴蓝溶入了她的眼睛。

    “它好漂亮。”

    发觉他来,李絮手指轻抚琴键,由衷感叹。

    言漱礼走近她身边,捻起几缕长长湿发,说,“很旧了。我初学琴的礼物。”

    看得出来是诞生于上世纪的作品。经典稳重的棕褐色调,云杉木音板加枫木弦轴的制式,洛可可风格雕花蜿蜒其上,犹如藤蔓攀爬低语,无声诉说陈旧岁月。

    但也恰恰因为这份旧,所以它美得很有存在感。

    李絮心血来潮,试着在象牙琴键上敲落一串音符。

    音色薄薄的,轻盈纤细。音准都在,没有飘。Marie想必花费不少心思,定期请人调音维护。

    好多年不背谱,霎时间要弹,脑海中的旋律都漂漂浮浮地悬在空中,组合不起来。想了又想,手指从高音区滑过,下意识复现不久之前弹过的一支小奏鸣曲。

    ——“上帝的时间,是最好的时间。”

    巴赫的GottesZeitistdieallerbesteZeit。那首为葬礼而作的康塔塔。同时亦是李絮和言漱礼少年时,抽到四手联弹的那首演奏曲。

    凭心而论,这当真是一篇极其简洁、静谧且优雅的乐章。可惜李絮一如既往弹得糟糕,乐句与乐句之间时快时慢,胡乱黏连,演绎得毫无呼吸感。

    在她犹豫停顿的一刻,言漱礼垂眼俯首,握住了她悬而不落的腕。

    “MoltoAdagio.”他又一次提醒她。

    “我知道。”李絮抿唇一笑,完全没有羞愧的意思,“我没有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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