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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文学www.nw8.cc提供的《激流[刑侦]》 120-130(第14/17页)
我耳朵嗡嗡响……”男孩低低辩解。
“你嗡个屁!你就是想偷懒,仗着生病不想学习,是不是?”
那女人骂得咬牙切齿,男孩的肩膀微微缩了缩,却没有哭,只是沉默着,低头像一块被丢在角落的石头。
应泊听得眉头拧得死紧。他本能地想移开注意力,视线却被这段争执牢牢拽住,耳边的声音再难忽略。
像一把无形的锁扣住记忆的闸门——某种早年间刻意遗忘、却从未真正远离的东西忽然被扯开。
那一年他十四岁,也是在医院走廊。
他成绩掉了一名,母亲在诊室外当着一排病人吼了他整整十分钟,手里拿着的是那张刚从老师手中拿回来的期中考试试卷。
“你到底有没有点出息?你看看别人,再看看你自己!我说了多少次,考第一才有资格说话!”
“不是我不努力,是那道大题……”
“我不听你解释!你那是找借口,是撒谎!你以为你能骗我?”
应泊当时也没有哭。他只是记得那一刻的风从窗户外灌进来,吹起窗帘一角,却怎么也吹不散他胸口那团难以形容的钝痛——不是委屈,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疲惫的麻木。
——她不是在听我说话,她是在用她的“身份”说话。
从那时起,他开始厌恶这种姿态。
母亲、老师、上级,制度、程序、法规……哪一个不是站在高位,用“你只要听话”的立场俯视着你?
他选择了法律,走进这座神殿,尝试看清它的缝隙。
可越往上爬,他越发现自己的抗拒只是幻觉。
系统之中,每个人都在遵命;流程之下,每一份文件都冷静精确;他一次次举证、推理、论证,试图让每一个指控都无懈可击,却越来越像一个符号——一颗在庞大齿轮中协调运转的小齿轮。
有人将这个过程称之为“体制化”。他起初质疑过,也挣扎过,可最终,他的肩膀还是被权力之手轻轻一按:“你会习惯的。”
“你该习惯的。”
耳边孩子低声哽咽的解释被又一次粗暴打断,那女人怒声喝斥:“你要是再顶嘴,回去我就把你手机砸了!”
“……我只是说我头疼……”
“头疼你也得听话!”
应泊像是被刺了一下,喉头一阵干涩。他坐直身子,拇指摩挲着手中的片子角,缓缓闭了闭眼。
“法学就是神学,权力就是神祇……”
他脑海中,那句突兀的话语再次浮现——尖利、嘲讽、神秘、又仿佛带着一丝无法分辨的祈祷意味。
“我们都是权力的殉道者。”
这一刻,那句子不再是哲学玩笑,而像是在宣布。宣布他曾经想抗拒、想绕过、想改变的东西,早已从四面八方渗进了他血液里,嵌入每一项工作、每一次判断、每一个案卷上落下的签字。
他缓缓睁开眼,望向面前亮着号码的诊室,深吸了一口气。
不是因为痛苦,而是为了撑住——理智、平衡、与那最后一丝不愿堕落下去的执念。
“十三号,应泊,请到三号诊室。”
候诊区的电子显示屏上红字闪了一下,机械音也在耳畔响起。应泊猛地从那一连串浸透记忆的嘈杂思绪中回神,肩膀下意识一动,触到椅背那片因汗水而变得湿凉的边角。
他站起身,额角还有一层未散的汗。
唔,还是先去看病吧。
第129章 钙化 陈嘉朗的声音倏地响起,惊得应泊……
进了诊室, 医生戴着金边眼镜,头发有些乱,但目光犀利。应泊将片子交上去,对方熟练地投影在阅片灯箱上, 一眼扫过去便皱起了眉。
“你这是……有血气胸?”
“嗯, 上个月刚出院, 贯通伤。”
“创伤性的。你现在还咳嗽吗?”
“偶尔。”应泊轻声回答。也许是因为语言的暗示性, 他又想咳嗽了。
医生翻看着对比片,叹了口气:“左下肺这块还是不太平整, 你看这边……还有积气区域没有完全吸收,胸膜这里也有少量钙化迹象。”
“这么严重?”应泊眨了眨眼。
“说不上严重, 但也不轻。”医生摘下眼镜擦了擦, “你现在有没有感到胸闷, 乏力, 咳嗽带血?”
“……偶尔。”他略一迟疑, “不过我以为是天气变冷。”
“不是天气的问题。”医生抬头看他,严肃了几分, “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压力很大?工作负荷有没有控制?你这种情况不能再熬夜了,更不能再受刺激。”
终究是问到了这个问题。应泊讪讪地筹措着刚编好的瞎话, 医生合上本子, 语气放缓:“你这不是小病, 是真的该引起重视了。”
应泊没说话, 只是低头看着自己骨节发白的手指。
医生试探着说:“我作为医生,必须要提醒你。你这种情况,不适合再长时间处在高压环境下。再这样拖下去——”
他顿了顿,像是在权衡措辞。
“最坏的情况,肺塌陷, 窒息,可能就是突发倒下,没得抢救。”
应泊轻轻笑了一下:“那还挺快的,不受罪。”
医生愣住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你是不是一个人来的?”
应泊点头:“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自己处理这些事了。”
医生皱起眉:“我建议你住院观察几天,至少做个血气分析和胸腔抽气……你现在的状态真不适合再硬撑。”
应泊摇摇头:“还得工作,最近没法请假。”
医生看了他一眼,没再劝,只低声说了句:“你清楚自己在拿命换什么就行。”
应泊无言以对。医生见他不接话,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在病例本上刷刷写了两句:“尽快复查吧。最好一个星期一拍。”
收拾好片子走出诊室时,医院外头已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应泊撑着伞回到车里,身上一股带着消毒水味和汗气混合的潮意。他刚落座,便将手中被雨淋湿的片子摊在副驾座上,打开暖风烘干。雨滴噼啪地敲在挡风玻璃上,像无数指尖敲击记忆的铁皮盒。
他没立刻发动,而是本能地捏起那张CT胶片,对着车内灯光细细看。
左肺下缘那块枪伤留下的阴影像一只扭曲的虫,趴在肺部边缘,淡淡的,却固执地蜷在那里。
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随即皱了皱眉,又打开手机,从相册里调出一张胸片,放大来看——那是他无意中留存的一份,陈嘉朗的肺癌胸片。
两张片子一左一右摆在中控上。应泊的目光来回逡巡,渐变的阴影区域,肺部轮廓压迫性缩小,轻度粘连,部分肺泡塌陷的痕迹——
越看越像。
像得令人头皮发麻。
“应泊,你觉不觉得,我们两个才是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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