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平城: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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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宫婢寺人取了竹竿,忙着粘知了,闻妙观此言,手上动作更快了些。

    妙观深深叹息,太皇太后心中除开不满拓跋聿,当还是对冯初有些寒心。

    过去这般久,冯初不曾往宫中送入一封书信陈明战事,亦不曾对陛下出走洛阳一事言表一字。

    这落在冯芷君眼里,无异于已经站在了拓跋聿一边。

    妙观不敢品评冯初与冯芷君孰对孰错,只是唏嘘,从前冯初那般敬慕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更是花了心思为她铺平仕途。

    现如今,却落得个针锋相对的结果。

    她站在佛堂门前,踟蹰片刻,才缓缓推开了那扇雕着莲纹的木门。

    冯芷君敲着木鱼的手不曾停歇,待念完这一段经文,才缓缓停住。

    “启禀太皇太后,广平王拓跋宪于狱中请见太皇太后。”

    “他终于肯松口了?”

    冯芷君紧抓着手间白菩提珠,垂眸间,凝着案上铜香炉,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是。”

    冯芷君握着木槌的手放了下来,妙观会意,立马上前,将她扶起身来。

    “你先出去罢。”

    “诺。”

    妙观微愕,但还是听话地退了出去,轻手将殿门合上。

    冯芷君拨弄着手中的菩提子,至那枚被她摔出裂隙的白菩提子时,指腹按在上头,进退两难。

    释迦牟尼像拈花而笑,慈爱地看着她。

    脑海中蓦地想起了许多人。

    她的先帝夫君,和她年岁相仿,一眼将她从掖庭暗无天日的犄角旮旯里选了出来。

    他喜欢柔顺明媚的女人,她就变成柔顺明媚的女人,让他喜欢她。

    出于对掖庭生活的恐惧,她熬成了皇后,拿捏着他的宠爱,让他任用冯家子弟。

    她试探着他的底线,在她被册封为皇后的那一天,冯初出生,她将她捧上神子托生的位置,只为看看他对自己容忍几何。

    她赌对了。

    拓跋家的皇帝总带着一股天妒英才的宿命感,她的夫君英年早逝,撒手人寰,将小她七岁的长子拓跋弭托付给了她。

    她记得拓跋弭被贺顿欺压时朝自己哭诉的模样,记得自己亲眼瞧着下面人传来贺顿伏诛时的表情。

    那一日,她在佛前焚香祷告,仰头诵经。

    她没看见释迦牟尼的佛像。

    她看见了登天之梯,在朝她招手。

    之后的记忆越发斑驳,拓跋弭、拓跋聿、冯初还有李拂音。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记着一个如此卑微的婢女这般久,只因为她想杀了自己么?

    可她不怕死。

    拓跋弭斥她饮鸩止渴,李拂音咒她会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她不后悔。

    绝不后悔

    诏狱之中,干沉的实木包了铜皮,固若金汤,黄尘冷地上盖着杂草,东一摞,西一叠,暖不得人。

    来到这儿的人,多半命数将尽,也不会有几个在乎草席冷暖。

    拓跋宪身上还穿着进来时的那身貂裘紫袄,内里都是丝织刺绣。珍贵的料子少了打理更换,在这暗无天日的狱中,毛皮成结,丝织褴褛,更显颓唐。

    拓跋宪哼着荒腔走板的调子,唱着边民常唱的小曲儿,在幽暗的狱中更显怪诞。

    外头的牢门传来铜铁木料相撞的声,紧接着,熟悉的女音回荡在这给他单独布置的牢房里头。

    “殿下好兴致。”

    拓跋宪面前的牢门迅速地打开。

    身后的妙观提着食盒酒水,动作轻敏迅速,布菜、离开,一气呵成,旋即退了出去。

    牢门又再度迅速合拢,将他与冯芷君隔绝开来。

    “呵皇嫂,别来无恙。”拓跋宪自地上爬起,挪到食盒面前,“呦,羊奶酥,难为皇嫂还记得我爱吃这个呢。”

    拓跋宪拾起一枚酥糕,咬了一口,牢中昏暗的灯火依稀能瞧出他闭眼享受的模样。

    金黄的炸酥不过拇指大小,面上炸制的脆衣破开后是柔软的馅料,带着羊奶的香醇和蜜糖的甜。

    囫囵吃了,拓跋宪轻嗤,“我还是怀念你还是我皇嫂的时候。”

    “温柔和顺,倾国倾城,我都羡慕我皇兄。”

    冯芷君浅浅笑着,拨动珠串,“皮相而已,何得殿下挂念至此。”

    “是啊,皮相而已。谁知你底下藏着这么大的祸心。”

    他说这话时神色平静,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在草垛上坐得更舒服些:“不过你现在能依靠的,不也是我们这些宗亲了么?太皇太后”

    “聿儿那孩子,很让您头疼罢?”

    冯芷君低头笑笑,不置可否。

    “我想也是,这孩子看似乖顺,实际上却是个不甚安分的,她同阿耆尼不清不楚,让您白白耗费那么多年心血。”

    依冯芷君的性子,能将他的党羽一网打尽,却没有急着杀他,定是有旁的打算。

    他到底在朝中多年,他猝不及防被下了诏狱,本想着赫连归当会携军北上逼宫,但结果传来的居然是拓跋聿出走洛阳。

    一来二去,自然也想明白了,冯芷君为何迟迟没有要他性命。

    多半是冯初倒向了拓跋聿,她被自己亲侄女背后捅了一刀。

    “宗室之中,唯有我有这般威望,能替您安抚朝野动荡,咱们携手,另立新帝,您还是太皇太后,我还是广平王。”

    “前尘旧事,咱们两相算清!”

    拓跋宪提起漆盒中酒壶,琥珀色的酒液倾泄出一道柔和的弧线,在烛光下分外诱人。

    他举起金杯,手臂穿过牢房木栅之间,将酒液往前递,浅色的眼瞳焠闪着火光:

    “怎么样,皇嫂?让我们狼狈为奸,何如?”

    【作者有话说】

    宁为高贵乡公死,不为常道乡公生。

    [高贵乡公:指曹髦,因反抗司马昭专权,被成济当街刺死。常道乡公:指曹奂,曹髦被刺死后,曹奂继位,后司马炎废其为陈留王。]

    历史上这句话是北魏末代皇帝元子攸不满尔朱荣专权时说的。

    另:元家末代的两个君主,元子攸和元善见(东魏)都是身不逢时但是很有气节的人。

    元善见在面对高澄的‘殴帝三拳’‘陛下何意反耶’‘朕朕朕,狗脚朕!’则亦是说出:自古无不亡之国,朕亦何用此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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