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平城: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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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她慵懒地将手肘撑在案面,“哀家早劝过陛下许多回,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所求皆是谵妄。”

    “可惜陛下没有慧根啊。”

    情谊似火,纵是海面波澜无惊,也能灼起惨沸。

    她知道,她爱阿耆尼。

    亦知道,阿耆尼爱她。

    然而这平城皇宫内,最卑最微是真情。

    她今年已经四十了,黄土埋腰,可她还是不甘心。

    拓跋聿爱冯初,这很好,却也不够好──她们无法光明正大地走向人前,亦无法诞下子嗣,无法将冯家和拓跋家的利益捆绑地更深。

    倘若拓跋聿不能诞下带有冯家血脉的孩子,她怕自己没有时间,亦怕冯初没有手段在百年之后扶立新的继承人。

    她还有野心──拓跋宪一死,朝中势力彻底失衡,拓跋宗亲再难反对冯家与拓跋家联姻。

    拓跋聿的孩子,是姓拓跋,还是姓冯,都是她说了算。

    这江山,拓跋家坐得,未必她冯家坐不得。

    一国郡公算什么荣耀?阿耆尼会理解她的。

    九五之位算什么尊崇?拓跋聿坐得她

    也能坐得。

    宫中刻漏是人泪,流到天明不肯歇。

    “朕可以应了太皇太后。”拓跋聿浑身似乎是散了架,跌坐颓唐,一字一句,都说得分外艰难。

    “但朕要亲自除了叔公,亲征,救阿耆尼。”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冯芷君不想给她接触军政的机会,更不想给自己留下隐患,“陛下为一女人如此哀恸,哀家可怕得很。”

    “怎么?太皇太后不单信不过朕,连阿耆尼都要防么?!”拓跋聿这辈子从未如今朝这般失态过。

    “谁知道呢?”冯芷君不咸不淡地撇开手头刚批完的奏疏,“哀家的好侄女,在李拂音大逆不道后,还敢力保你,说什么‘侍亲如侍君’。”

    “真是昏了头,也不知道,你有哪一点值得她喜爱的。”

    这话极重,极为伤人。

    不单将拓跋聿数年隐忍煎熬当作笑话,更将她在宫中为数不多那点温情给批驳得一文不值。

    “太皇太后说得对,朕,确实无能,不值得阿耆尼倾心。”

    拓跋聿哀极反笑,她望着安昌殿主座上,睥睨天下的那个女人,“您当真是没有心的。”

    冯芷君眉头微颦,心口蓦然乱了一拍,只是有些痒、有些乱,并不疼。

    “哀家对得起天下。”

    当真对得起么?

    河南道行台因内斗而枉死的百姓军士怎么算?

    可又对不起么?

    大魏在她的手上有了中兴之势的苗头。

    “好好、好,”拓跋聿顺从至极,一如既往,“孙儿应您,孙儿应您”

    眼坠桃花,手绞鲛绡,如痴如狂。

    “孙儿谨祝太皇太后陛下得偿所愿,国祚绵长!”

    第64章 逆冬

    ◎一国之君,亲求发兵。◎

    “你跟我,还是跟太皇太后。”

    回寝殿的路上,拓跋聿迅速冷静了下来,既然规规矩矩注定被拿捏,那她不妨不规矩一回!

    是以殿门合上,她先遣散了众人,独留紫乌于殿内。

    浅色的杏眸凌厉无比,成败在此一举。

    “陛下想做什么?”

    “你且说,你向着朕,还是太后。”拓跋聿没有回答她,然紫乌无需多问,便知今夜安昌殿内定然风起云涌。

    她在赌,赌紫乌和她一样是一个赌徒。

    “你甘心么,一辈子只能为人喉舌。”

    拓跋聿眼中存留的痛苦渐渐稀薄,负手伫立在她面前,“朕给你机会,不必左右逢源,不必战战兢兢。”

    负于身后的手指拧在一起,倘若紫乌拒了,她便只好

    “婢子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混乱乃是登天梯。

    紫乌不过几瞬,就想清楚其中利害。

    “好。”

    拓跋聿舒了一口气,眼中乍寒,“你且备上快马,待明朝宫门一开,便随我出宫!”

    “陛下?”

    “同朕南下去寻慕容将军!”

    不许她亲征,不许她触碰政事,拿捏她心中情谊要她做砧板上的鱼肉。

    她再温和、再宽容也是皇帝,是天下主!

    拓跋聿攥紧了拳,殿中灯火明,让她总觉着像那人的目光,包裹温暖着她。

    冯初

    你心中有朕的

    对吧

    北海王拓跋驰,率千骑援巩县,遭伏不克,回身向洛,仅余百骑。

    巩县易手,消息传至虎牢,人心浮动。

    “本郡主都不曾惶恐不安,诸位将军如此惶恐,成何体统!”

    锁儿掀开帘帐,她穿了件圆领袍,手中拎着北海王的佩剑,甫一进帐内险些叫里头的汗味熏了个大跟头。

    “从今日开始,我会住在虎牢关城楼之上,与诸位将士共存亡!”锁儿在一众将士愕然的表情中,抽出长剑,斫案立誓。

    “可是郡主,巩县失守,虎牢关危,眼下撤回滑台,还能保住──”

    北海王前方受挫,显然对军心是一大打击。

    谁料锁儿拍案而起,当即骂道:“胡闹!”

    “你领兵打仗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虎牢、洛阳有多重要么!”

    “回滑台?赫连归龟缩滑台不出兵援助,将军就这么笃定,他的箭不会对着你?!连我一小儿都能瞧出来的道理,将军不懂?!”

    “本郡主承父之志,受国之恩,今日此来,就是代父下命的!”

    说罢,锁儿自圆领袍口取出拓跋驰的印信,朝桌案上狠狠一拍。

    “郡主,您这是,逼我们守关”

    “本郡主不是逼你们守关!本郡主是在命你们去死!”

    锁儿一语截断唯唯诺诺之人的话,言语中的不容置疑震住了满屋子人。

    “虎牢必须守,我死了,我们死了,还会有后面的人接着守!”

    “只要能守住虎牢,死又何妨!”年幼的郡主‘大放厥词’,“我不单要守住虎牢,诸州诸郡,我要一城一城地打下来!”

    “阿九!”

    众人这时才注意到她身后的亲卫手里拎着一坛酒,不过转瞬,锁儿手就握上了剑刃,鲜红的血液蜿蜒垂落于坛中。

    锁儿倒转剑柄,递于她父王的裨将面前,灼灼目光,烧得人胸胆酣热。

    裨将踟蹰了一瞬,旋即郑重地接过锁儿手中长剑,亦往自己手掌上割下一刀。

    一把剑,传了一圈,再度传回了锁儿手中,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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