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被爱后死遁了: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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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一章:

    午间,应亦骛又在浑浑噩噩中醒来。

    冬日已悄然走近,外界寒风凛冽,其声呜呜。而脑中仿佛只剩下一句话不断响起,重复着告诉他,说“忘掉我吧”。

    忘掉我吧。

    好多人围在榻边,关切地看着他,可是应亦骛听不见周围唤他的声音,手指徒劳地抓住锦被,心如死灰。

    程萧疏还活着吗?

    还是真的如他们是所说,他患了癔症,疯魔到胡思乱想,也时日无多?

    应亦骛重重闭上双眼,气若游丝,兀自说:“我没忘。”

    从没有忘记过。

    前头三年他可以当程萧疏是大混蛋,是大王八蛋,却不能将他忘却,后头三年则几乎每夜都梦到,渴望留在梦中再不醒来,于是一睁眼便只能独坐在床榻上流泪。

    在平和的岁月中哪有不去的道理,应亦骛连忙颔首,谢过内侍后匆停在他面前,面容依旧有些憔悴,显然还并未从程萧昕离世的悲伤中缓和过来:“我听说叔夫病了,来看看他,是怎么一回事?”

    应长天摇头,答:“我也不晓得是为什么,父亲似乎在外头受了惊,最后是褚世叔和乔世叔将他带回的。”

    元凭陵到底也是小孩,并没有途径知晓详情,陪同他一并去看了应亦骛。

    他仍然在昏迷中,身体其实康健,至于为何不醒来,大夫说他大概是因为魇症,安神的汤药灌下去也无甚用处。

    应亦罗原本还守在这儿,刚因着急事离去,文氏也因年事已长,力不从心,无法一直守着,现下榻边便只剩下褚语海一人。

    见应长天来,他挤出个勉强的笑容,掩过面上的忧心忡忡:“长天,你放学了?”

    “辛苦褚世叔了。”应长天问:“父亲依旧没有醒转的迹象么?”

    “不算辛苦。”褚语海摇头:“他先前偶尔还会出声,这一个时辰却是连梦话也不说——”

    他的话音并未全然落下,应亦骛已忽然出声:“……程萧疏。”

    褚语海一时凝住,无言地放开原本握住应亦骛的手。

    是了,先前他心心念念的梦话只此一句,便是现下他心中所想、口中所念。

    “不要忘记……不要忘记。”寂静中,半晌后,他又念出这样一句。

    褚语海低下头,越发窘迫,好在应长天反应过来,道:“褚世叔也守了父亲许久,甚是辛劳,不如您先回府歇息,待父亲醒来我差人去府上报信。”

    他确实也泪。

    应亦罗见他病容苍白,双眼空洞无神,神情呆滞,轻轻张合着嘴唇,此时竟然连话也再说不出口。

    应亦罗却是已经明白过来他在唤什么,不由一阵心疼,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也泪如雨下:“哥哥,不要唤了,他已经死了,不会回来了。你将身子折磨成这样,叫我们怎么办?我和母亲还有长天都等着你好起来,你真的要抛下我们吗?”

    是啊,母亲和妹妹还有长天都等着他,他们都在为他挂心,他是他们所牵挂之人。

    ……曾经他也是程萧疏牵肠挂肚之人,可如今却要他将他遗忘。

    忘却。

    恍若这个世上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一般,他没有在天守节上遇到一个带着蛇面具的小孩,没有和他约定来年再见,他没有给自己一串林檎,自己也不会再多年后再想起。

    秋闱过后的上巳节,他也没有在缕月园里遇到一个盯着他看的纨绔,春风得意夜,没有将一张地契拍到那人脸上,在大理寺牢狱的晚上,并没有人来救他。

    ……

    躲避也好,强迫也好,性高也好,庸俗也好。

    忘却所有碰撞激荡,互相折磨,所有争执。

    忘却所有柔情蜜意,心心相映,所有温存。

    去寻一个同他与几分相似的人,继续从前的生活。

    仿佛遗忘已成事实,立刻就要兑现,应亦骛连忙摇头。

    应亦罗感受到他的挣动,慌忙地叫人去请刚刚歇下的文氏,应亦骛却不停止自己的摇头,泪珠自漆黑的眼眸中一颗颗涌出,嘴中依旧喃喃不停。

    他好想去北地啊。

    现在就想去。

    他不该。不该犹豫那样久,不该质疑那样久,不该愤懑那样久。

    程萧疏……不要忘记,好不好?

    文氏听了消息,也连忙赶来,她们同医师说完话,再入屋内,却不见榻上的人。

    再匆忙寻找,却见应亦骛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竟然硬生生走到廊下,此时一手支着梁柱,摇摇欲坠的模样。

    文氏连忙上前扶住他,泫然欲泣:“三郎,回榻上罢?医师来了。”

    应亦骛只否决,答:“书房……”

    他病成如此模样,众人哪还会逆着他的意思来?当即将他搀扶至书房内,却见他翻找不停,终在无数书籍下拿出了一张经过折叠的画像。

    应亦骛的心在力支起手拍拍他的背,问:“如珍怎么了?”

    “世叔不要走,”他抽泣着擦眼泪:“我再也不和长天哥哥生气了,世叔别走……”一句话未说完,眼泪竟然又啪嗒落下,而后呜哇大哭起来,死死抓着应亦骛不肯放。

    应亦骛有些出神,在一众人的关切声中,渐渐又闭了双眼。

    再一次醒来,四周寂静。他以为周遭无人,松一口气,却听元凭陵唤道:“五舅夫。”

    “凭陵?”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先前醒过一回的缘故,虽同样虚弱,但是此次他的脑中要清醒许多。

    “长天他们刚向舅夫你行完礼,现在外忙订亲宴,我来看看舅夫。”他病成这样,半边都踏入鬼门关,叫人看着是在于心不忍,元凭陵紧握双拳,在元府犹豫这样多时日后,终于决定开口:“舅夫,您千万要振作些……我五舅舅,他其实还活着。”

    ……

    他握住应亦骛的手,闭目道:“舅夫,求你了,长天不能没有你。待你彻底好转,我便请五舅来看你,你定要好好顾惜身体。”

    元凭陵音量不算太高,但字字句句清清楚楚,可待那话说完后,应亦骛耳边仿佛只余嗡鸣。

    程萧疏还活着。

    是哄骗,劝慰,还是由衷?他侧头看向元凭陵,男孩神色真切担忧,是一贯被教出的君子模样,不似说谎。

    所以那日并不是幻想,也不是他发了癔症,是程萧疏亲口对他所说,他要自己忘了他,他并不想被自己所记得。

    连被自己记住……都令他如此不能接受么?

    胸膛忽然绞缩,接着仿佛都被硬生生撕裂开来。他先是轻轻笑出声,再止不住般大笑,越发大声,声音怪异凄惨,状若癫狂。

    ——

    今晨与谢燮陵一并从太皇太后宫中离开后,外头正好下起雪来,李谨槐停在宫阶之上,不由伸手接住一片雪花,不经意侧头望去,发觉身边的人有些出神,那些遥远飘渺的思量里,似乎透露着些许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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