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溺: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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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地,对着空气呢喃。

    他不想杀人的。

    抓住隋昼错愕的瞬间,他被全副武装的警察就地生擒。

    他脸色发青,好像被捞上岸窒息的鱼,翻了白肚。

    法网恢恢,疏而不漏。

    好像在这一刻,他残存的理智才重新附着于身体之上,在隋昼茫然无知之时,对兄长的依赖让他丧失了是非善恶,在错的道路上一意孤行,将罪责归咎于整个社会,终究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有群众见义勇为受伤,快叫救护车来。”

    身穿制服的市局警察已在动作熟练地接管酒吧里的事务,给整座城市注入安定的强心剂。

    为首的中年男子浓眉大眼,克制又谨慎地往时祺的方向看了一眼。

    余光中察觉到有人在看他,时祺的意识像是在狂风骤雨中摇摇欲熄的烛火,终于放心地闭上困倦的眼皮,彻底陷入黑暗-

    却没想到温禧从角落里直冲上来,将他接住。

    “小姐,你干什么,小姐。”

    眼看属下要上前去阻止,中年男子摇了摇头。

    “不要睡着,快醒醒啊,时祺。”

    听见她焦急的声音,时祺紧闭的眼皮竟真的微微颤动,强撑着睁开透光的缝隙。

    他漆黑的眼涣散无光,好似凝了一层霜花。

    此刻眼前模糊一片,好像在冬日长夜,残躯于一望无际的雪原上曳步,上下两茫茫,除了耳畔她的急切的声声呼喊。

    “倒霉,每次受伤都遇见你。”

    他在逞强,唇边溢出短碎的字句。

    那些血流得太多太快,像被激流冲入海洋的红尾金鱼,将时祺有限的生命力一同卷走。

    浓重的血腥味钻进鼻尖,连着她的胃里反涌的酒气,在食管里翻江倒海,忍住作呕的冲动,温禧的小脸白如薄宣,比他负伤时还难看。

    “别睡,快醒醒。”

    “没没事,我这条贱命,死不了的。”

    时祺看着她的模样,紧蹙的眉尖舒展,竟还有力气去笑。

    他的嘴角连挑一丝弧度都显得格外勉强。

    人因外伤失血超过百分之二十的时候,就会晕厥,休克,濒临绝境。温禧怀疑,是不是一刀扎破造血的脾脏,导致血流不止。

    右腹部?是哪里?脾脏是在那个地方吗?

    温禧心乱如麻。

    这次的伤比上次严重的多。

    好像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总在受伤。

    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

    也不知道这个人怎么这么皮糙肉厚的,流这么多的血都不长记性。

    同一时刻,时祺牙关紧咬,却克制不住生理性地颤抖。

    止血,对了止血!

    温禧好像昏了头似的,疯狂地去撕裙尾,鲜艳的红与粘稠的血交织在一起,那些血太多太密,想先将他的伤口按住。

    她痛恨自己没有学到太多急救知识,在命悬一刻时无法挽救心上人岌岌可危的姓名。

    “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

    温禧喃喃自语。

    她将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头上,当初就应该坚持带保镖来,不应该听她们的话,带着保镖碍事。

    本该不会有这样的无妄之灾。

    在等救护车的短暂时间里,她脑中的思绪纷乱,一会惦念这个,一会又记挂那个,好像无数有轨电车的线错落在一起,最后缠卷漏电,将整个脑海都烧成一片焦黑,寸土不剩。

    她将他紧抱在怀里,一袭长裙污痕斑斑,俯身一瞬不瞬地看时祺。

    他们贴得太近,沾得温禧浑身是血,甚至落在锁骨上,顺着山茶花的枝蔓凝结,生动而鲜艳,好似世间最昂贵又残忍的颜料。

    他的生命。

    他也瞥见,挣扎地抬起手,咬牙在她的锁骨上描摹出花的轮廓,妖冶美艳。

    “是不是好看多了?”

    绝境之下,时祺还在哄她开心。

    最后他的手如强弩之末,又无力地垂落下去。

    “倒真是给你免费画一朵花了。”

    他轻声喟叹。

    此刻下意识地,温禧抬手去抚自己的眼角,才发觉自己满脸都是冰凉的液体。

    “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吧。120马上就来了。”

    温禧说话时带着哭腔,尾音湿凉,好似氤氲着水汽。

    她究竟是有多怕他死?

    “别害怕。”

    分明是他受伤,温禧却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也跟着疾速飙升。

    看见犯罪嫌疑人朝着自己调转方向那一刻,她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接下来他却被时祺生生拖住脚步。

    都是她的错。

    红蓝双闪的救护车终于抵达现场,将他送到医院,温禧双腿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好心的女警搀了她一把,让她能作为家属跟车离去。

    救护车呼啸而过,看见医护有条不紊地给他呼吸监测、按压止血,感觉一点忙都帮不上。

    时祺虚虚地回握她的指尖。因为失血过多,他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像是祭奠时用的纸钱,好像风吹之后就要飘入火堆,然后灰飞烟灭。

    “没事了,没事了。”

    温禧整个人发抖得更厉害,好像筛糠一般。

    她的状态比时祺还令人担心。

    上救护车时,连护士都轻声多问一嘴,忧心忡忡的眼神在浑身是血的少女身上徘徊,担忧她是否有些不可言说的隐疾。

    “我没事。”

    反观时祺却镇定自若,只有面无血色的嘴唇出卖了他受伤的秘密。

    “温禧,我”

    但他的镇定徒有其表。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去回握温禧的指尖。却像飘忽的游丝,最终没将这句话说完-

    这桩意外过去许久,温禧仍在接连不断地做噩梦。

    她无数次梦见时祺,每次都死状凄惨,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欢乐结局。或是她在漫无边际的血海沙滩上拼命地奔跑,鲜红的浪花却在身后穷追不舍。

    又或是梦见时祺在身后喊她,她满心欢喜地回头,视野中却被挥洒上一片鲜红,从他的尸首上开出一朵绚丽的山茶花,红得要滴出血来。

    她开始生理性地厌恶红色,再也不喜欢山茶花,也再也不穿红颜色的衣服,因为接触到红布的肌肤就会飞快地长出浮疹,久难消愈。

    但她依然在爱他。

    这个秘密连时祺也不知情。

    “温禧,合作愉快四个字,也值得你发这么久的呆?”

    指尖依然缠留着回握的热度,她的英雄好好地站在自己身前,皱眉问她。

    第29章 琴房(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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