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狂死后寄来的七封信: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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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没有受到什么创伤?”

    “没有。”喻晗缓缓道: “不过我爱人的右腿截肢了。”

    “……”

    看着沉默的医生,喻晗有点像被贺平秋附体了,神经质地穷追不舍道: “您怎么不问我爱人怎么了?”

    “……你爱人怎么了?”

    “他七年前出了车祸不得已才截肢,每天晚上都觉得截掉的那部分在疼。”

    “幻肢痛也许会伴随人一辈子。”

    喻晗嗯了声: “不过他最近不用疼了。”

    朝医生: “……为什么?”

    喻晗说: “因为他死了。”

    朝医生呼吸一滞。

    “他死以后,每个月都给我寄一封信,好像就是从楼下寄出的。”喻晗抬眸,直视对方的眼睛: “医生,您见过他吗?”

    ————————

    第六封信

    喻晗自认不算什么幸运儿,不至于随便一个预约就能得到插队的荣幸。

    这种情况下只有一种可能,这医生在某人某处听说过他的名字,所以看到他的预约才破例。

    对于这句“你见过他吗”,朝幸业没有直接回答。

    他起身去到咖啡机前摆弄起来,喻晗也没催促,站起身走到窗边,安静地看着窗外风景。

    朝幸业说: “我冲咖啡的技术很将就。”

    喻晗听到一阵短促的水流声,应该是热水冲泡咖啡粉的声音。

    “但他说,如果我们有机会见面,就替他冲一杯咖啡给你。”

    “……”

    喻晗一颤,平静的表情终于露出一丝裂痕,指尖抖得不像话。

    泡杯咖啡做什么?

    以为就像过去无数次吵架冷战后一样,泡杯咖啡就能求和,得到原谅吗?

    可原谅的前提是错误可以挽回,而这次无法挽回。

    喻晗原谅不了。

    永远原谅不了。

    他尽力调整呼吸,盯着窗外枝头上的鸟雀看了很久之后才转身。

    他坐回沙发上,无视了桌上的咖啡: “他在您这治疗了多久?”

    朝幸业说: “不久,七天,连续七天。”

    喻晗: “是从11月7号开始?”

    朝幸业: “是。”

    喻晗深深地抽了口气,仰着头说: “那您这业务能力不太行啊,他连续来了七天,却在……”

    他的声音有点发抖,险些没说下去: “……却在第八天自杀了。”

    朝幸业并不生气: “你想听实话吗?”

    喻晗: “不然?”

    “他来我这里并不是为了自救。”

    “那是为什么?”

    朝幸业叹了口气,似乎对喻晗的追问感到无可奈何。

    “理论上,这是病人的隐私。”

    “死人没有隐私,何况我是他丈夫。”喻晗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气氛沉默下来,朝幸业摩挲着茶杯口,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

    “他是突然找到我的,也许是经人介绍,也许是凑巧,总之他没有说。本来没有预约的情况下我不会待见任何病人,奈何他使用了钞能力。”

    “谁会拒绝钱呢?”

    喻晗神经绷得很紧,生怕一松懈,有些情绪就会决堤。

    朝幸业道: “他和我说得不多,甚至没用真名,每次都穿着一身黑色的风衣,戴着黑色口罩,我从没见过他口罩下的样子,只知道他的右腿是假肢。”

    喻晗闭了闭眼,脑子里几乎立刻模拟出了贺平秋走进这里的模样。

    他应该是阴郁的,冷漠的,即便面对医生,也将自己牢牢地封在蚌壳里,不肯吐出一点真材实料。

    朝幸业回忆道: “当时我问他,既然五年前就检查出了重度抑郁和焦虑,为什么现在才想治疗,是有什么契机吗?”

    喻晗都能听到自己吸气时,因颤抖在喉腔里发出的嗡嗡回音。

    “他怎么说?”

    “他说,他准备好去死了。”

    喻晗一时做出没有反应,窗外的风拂过,将他的睫毛吹得打颤。

    那天的雨很大。

    面对诊室里陌生又封闭的病人,朝幸业久违地感觉头疼。这是对方第二次来了,昨天在这里坐了一天,一句跟自己有关的事都没说。

    “你喜欢下雨?”

    “嗯。”病人这次竟然开口了, “一到下雨,他就会来到我身边,有时候是和我一起看书,有时候是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

    “他是你的?”

    病人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很久以后才轻声道: “一个被我强求了七年的人。”

    “可听你描述,他不像是被强求的表现。”

    “他演技很好,以前做过群演。”病人说, “我有时候也会被迷惑,觉得他好像真的爱我。”

    “他为什么要演?”朝幸业尽可能引导。

    “因为他欠我的。”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不是我这么觉得,是他觉得自己欠我。”

    朝幸业将窗户打开了一点,让雨声透进室内。

    “如果他在演,不用特地挑雨天。”朝幸业劝解道, “也许这会儿他就在想你。”

    “不会的,没有我在他只会感到轻松。”病人油盐不进, “是因为一到雨天,我不存在的腿就会很痛。”

    朝幸业看见病人捋起裤脚,短暂地露了一下自己的“钢筋铁骨”。

    病人说: “这条腿是我们一起出车祸后截掉的,他认为自己有责任……他很愧疚。”

    朝幸业并不这么觉得: “你知道吗?其实有时候,愧疚,爱与责任不必分的那么清楚,人是很难纯粹的,毫无原因去爱一个人的,想让愧疚与责任持续七年并不是一件容易得事。”

    可沙发上的病人毫无反应,死气沉沉。

    “你很悲观,这样多久了?”

    “不是悲观,是事实。”临了,病人又低声道, “五年,也许更久一点。”

    朝幸业觉得他简直就像个算盘,拨一下才能动一下。

    他问: “你之前看过医生吗?”

    “嗯。”

    “医生怎么说?”

    “重度抑郁,焦虑,边缘型人格障碍,伴随睡眠障碍和轻度强迫症。”病人不以为意, “他太夸张了。”

    “……也许并不夸张,你有吃药吗?”

    朝幸业看见对方微微摇头,他问: “是一次都没吃过,还是吃过但又自己断药了?”

    朝幸业没有得到回复,或许是病人觉得他问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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